若花。
兰姨带了琴师过来,如今她是再不怀疑什么了,用她的话说是,以小姐这样的人才就是站着不动,也足够比下所有人去。
我挑了那首《照影》,以姿容胜人不是我想要的。
花宴,我只是来跳一场舞。
平南王府
平南王府外的朱雀大街上已是香车宝马,宾客云集,能应此邀约之人皆是莫大的荣幸。此外,受邀的歌舞乐坊亦是不少,舞乐第一的美名可是块诱人的金字招牌呢。
明月坊中除了兰姨与乐师外,并不知晓代舞一事,外间的人就更无可知了,这也算是我交代过的,梓虞一事哪会若看上去那么简单,十有*是某些有心之人眼红所致。
丽人迤逦,我看车外皆彩衣佳人,怀抱琵琶筝子,园中一时人比花娇。进了王府大门,艺伶之人皆须下车步行入内,而云家因着世家的盛名可以从车而入。我掩着面纱浅笑淡若,今日的衣饰并不十分华丽,只是青烟凝纱,层叠之中显着幽兰空谷的清纯尊贵,恰恰合了那舞。
夜初上,银月如镜,风微醺,卷胭脂花香袭人。
透过青丝线帘,看向人影熙攘。
平南王一派闲静雍容,虽难掩岁月痕迹,却仍旧显得儒雅清贵,到底是叔侄,与百里靖的确有几分相似。身旁右下,坐的是平南世子百里迁。
百里京都有名的遗世才子,惯来不问政治,只爱箫瑟词曲,倒是与父同焉。此外,坐中名流无数,包括如今已为西凉王的十王爷,百里轩。还有多年未见的六王爷百里辰,还有八王爷百里烨……
今晚上还真是热闹啊!
小徒弟,好久不见了呢!
我颔首暗道,如今的也百里轩生得颇有你家五哥哥的风采了,到底叫我一声师傅,十五岁的西凉王,倒没辱没我的声名。
酒过三巡,宴会过半。琴操心月一舞已过,或浓若桃李,或艳若朝霞,曲和欢愉,能助酒兴,却少了灵性,技巧繁复,却难入人心,既算好舞,也算不得好舞。
而大家闺秀的琴瑟或舞蹈又似乎太虚浮,矜贵过多洒脱不足。花宴,也不过一场宴罢了。
我敛眉淡淡笑了笑。
“明月阁,《照影》。”忽然闻得有人报曲,我轻扯下面纱,终是不用再看戏了。
原本人声依旧鼎沸,而刹那间所有明烛皆忽然熄灭,为水所绕的舞台四角却一时亮起四盏转影灯,流水一般的灯影一时在舞台上绽放开来,映着水色波光,灯影摇幢,明明灭灭的幻景一时间让所有人失去了喧嚣。
花宴顿时静了,只闻得一声悠远的瑟音,清空得恍若不真实。台中不知何时已有一人,青裙若烟,身姿轻灵,只觉笑靥倾城,瞳澈透如九曲银辉,让人忍不住想抚开流离的灯影看个真切,却又不得。只觉踏弦应舞,动静天成。
世界的浮华喧嚣一瞬间在耳边消顿,仿佛所见的是月下妖精,一点一步皆是踏在人心之上。
月为其容,花为其芳,水为其承影,风为其敛裾,收袖扬裳皆是灵动自然,一颦一笑似乎并不为任何在座的看客,不是一场表演,而是真的*舞蹈。
百里迁一杯酒停在唇边,眼眸中清朗如同明月,舞,他见的太多了,但这一支照影却让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说花宴之舞不过是宴饮助兴之技,那么眼前的这一支却真真正正美到不可多得。
明月坊梓虞的舞他早已见过,几乎是百里京都首屈一指的了,但与面前之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不仅是舞技,更是神韵。
而这个女子虽然面容无法看真切,但他知道,必定倾国倾城。可是她是谁?不会是明月坊的舞姬,她身上不见任何风尘之气,反倒多了一种清灵纯澈的自然气度,难道是哪家的闺秀?
坐于百里迁对面的百里轩却是面沉如水,眸光静默深邃。
墨玉冠纨发更显得尊贵华丽,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强势和犀利,面容依旧俊美无铸,只是多了丝淡漠和冷冽。花宴这样的场合他并不陌生,皇家的宴会多到数不胜数,他来无非是做一些必要的应酬而已,至于整个酒宴的歌舞弹唱在他眼中都是可以尽数忽略的,这一年来,他做惯了冷眼旁观。
但这一次,他眼眸却第一次在那女子的身上停留,他知道她是美的,绝美,但美人何其多,他注意的并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而是一种莫名的熟悉。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那个女子他分明不曾见过。
弦静而我轻,弦动而我迅,照影不是舞给别人看的,而是舞给自己看的,我兀自浅笑,如同在无人的桃花林中一般,而我知道,很多的事已回不去了,现在,我只想鲜衣怒马,我只想笑睨天下。
当弦响最后一声时,云若熙回眸浅笑,一道如水的灯影恰好晃过她倾城的容颜,而宴中只闻得一阵吸气,只一瞬,台上灯影便齐齐暗了下去。
方才的一瞬间竟有人恍若不觉的松了手中的杯子,几声脆响拉回众人的心神,灯光再起时,台上已经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让人有种颠倒真假的迷惘。
一时间议论四起。
而此时,云若熙的马车已经在回云苑的路上了,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过不了多久,她所好奇的事便会有一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