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背网罗起来。
她之前把它们弄得一团糟。
现在,他严肃地跪在她身后,一点儿一点儿地将那些线团扯出、理顺,耐心地将它们一一贴上她的脊背。
她觉得自个儿后背、后腰的皮肤大概被什么讨人厌的海妖附身了。它们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用触感叽叽喳喳地向她诉说着她背后发生的一切。
指尖。
指腹。
凸起的掌指关节。
他刻意放轻的呼吸。
滑腻的丝带被小心翼翼地绷紧在她光裸的后背。那一刹那的力道也能让她有种提心吊胆的刺激感。
不不不这样不对。她必须得,必须得开口说点儿什么——
“你吃了吗?”
话一出口,瑟罗非就萌生了想要从尼古拉斯手中抢过那团绳子带子把自己就地勒死的冲动。
黑发的船长先是一愣,然后挑眉,偏头透过镜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我是说,阿尤,阿尤吃了吗?”女剑士梗着脖子一定要让这个关于食物的话题继续下去。
“……”尼古拉斯再次把注意力转回裙子上,随口问:“你刚才没感觉到船身猛然下沉么?”
“没有。”她刚刚砸壁灯,抢裙子,吓唬小姑娘,忙得要命。
“阿尤刚刚自个儿爬上来了。会自己回来,大概是吃饱了的……努斑会长他们几个坚持要给它穿上他们提前两个月就订做好的礼服,说这样容易招来幸运。我看阿尤挺有兴致的,就随便它了。”
“提前两个月就订做好的?”瑟罗非很忧虑,“那糟了,现在肯定小了一号,也不知道穿不穿得上。”
穿还是穿得上的。
只是下摆的扣子一个个都崩出了扣眼儿,摇摇欲坠。偏偏海豹先生还一点儿都不怜惜它们,它侧卧在地上,打了个嗝,满足地用前肢刮了刮肚皮——
用了整颗硕大珍珠打磨而成,镶嵌了常青藤状金环的扣子滴溜滴溜地滚到地上。幸好它们真的足够大,才没有从木板的夹缝中直接滑进海里。
瑟罗非在女管事的要求下披了一件能把她从头顶罩到脚面的防水大斗篷,才被允许走进专门给阿尤留出的底舱。
她上下打量着打了领结,穿了一件小圆领子衬衫和无袖黑马甲的阿尤,开心地说:“瞧瞧我看到了什么?阿尤你有脖子啦!”
阿尤并没有听出这句话中暗藏的,能让所有年轻姑娘嚎啕大哭的恶意。在它简单的思维中,大的比小的好,有比没有好,所以它听到瑟罗非夸赞它又“有”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它高兴得唷唷直叫,还一扭一扭地将肚子挺了起来,特别神气!
……也成功地将领结下方的最后一颗幸存的扣子崩掉了。
探望过阿尤,确认它吃饱了,瑟罗非这儿也要准备赴宴了。
女管事将最后一条坠满细碎蓝宝石的发链仔细地编进瑟罗非的辫子里,又打量了一下她的妆容,确定没有什么别的疏漏了,才告诉她一切准备完毕,可以出发了。
——恭敬刻板的声音里怎么听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瑟罗非大松一口气,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就要往外走。
“瑟罗非小姐,还请等等。”女管事推了推眼镜,“您决定好您入场时的男伴了吗?”
“什么?入场还要男伴?”
在女管事皱眉解释了一通男伴通常会在舞会开始前邀请他们中意的姑娘之类好多好多规则后,瑟罗非用“你们这些贵族就爱无理取闹”的眼神儿看了女管事一眼,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尼古拉斯行不行?我和其他人都不怎么熟,肯定不会有人来邀请我的啦……我这就去找他,万一他先请了别人,我就去找阿尤。”
“……”女管事忍了又忍,终于没把“那个黑皮小子就在门外拐角,凶巴巴地赶走了起码两个想要邀请你的年轻人”的事儿说出来。
她麻利且一丝不苟地收拾着梳妆柜,果然听到门外传来瑟罗非的声音:“尼古拉斯你在这儿!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
女管事摇了摇头。
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