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托托在鳄鱼脊营地的知名度有些出乎瑟罗非的意料。她拦了好几个妖精询问,大家都知道托托这个名字,还有个板着脸的中年妖精喊托托“团长”。只是无一例外,他们都不知道托托去了哪儿。
瑟罗非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脏却在一声声“没看见”,“不知道”,“之前我见着他被十来个联军围着呢”的回答中不断往下坠。
妖精一族本来就没多大规模。一年战乱之后这个种族更是没剩下多少,不然之前那三个金须大师也不会这么火烧眉毛地恳求希欧为妖精的传承考虑考虑。
北方的鳄鱼脊营地之前并不是联军进攻的重点,占地不大,也根本没配备太多战力。
瑟罗非在这个营地里滴溜溜的转,跟好些妖精都碰得脸熟了,却依旧没有见着托托的身影。
她最后去停放伤员的大帐篷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儿。
没有。
她和那位热心引导她的精灵族药剂师道了个谢,长长吐了口气,掀开沉重的帐篷帘子。
就在那一瞬间,恰好一朵浓云飘开,血红的夕阳直直照进了她的眼睛,带着一股暮气沉沉的锐利。
前方是无数脚步匆匆的妖精们。他们大多都带着伤,或是满脸疲色;他们手上拿着滴着鲜血粘了碎肉的武器,或者大箱大箱的绷带药剂,或者……同伴的尸体。
后方是微弱的呻|吟,和起先微弱,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带着一半怨恨一半哀痛的哭声。
管家说得对。
战争,和海盗们为了抢夺宝藏、同样刀刀见血的火拼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这些死去的,幸存的,绝望的麻木的仇恨的灵魂,原本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他们有些是威严的父亲,有些是能做一手好料理的母亲,有些是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而现在,他们全都成了“士兵”。
瑟罗非低着头站在不断抬出尸体的帐篷门口,一站就站了挺久。直到——
“哎呦我看你半天了,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一名个子只到她手臂的妖精用手中的木棍子十分有节奏地戳着她,“手脚不是都好好的吗?有时间在这儿叹气还不如跟我去干活儿来来来来。”
尼古拉斯一直戒备着在营地中拿着锋利武器、横冲直撞的妖精们,哪里会想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和他齐腰高的家伙一个劲儿往瑟罗非身边凑!他脸色一沉,反应飞快地拔出了枪。
瑟罗非按住了他。
“我们能帮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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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瑟罗非和尼古拉斯一人推了一辆造型奇特的小车,往战场方向走去。
“这是妖精一族百年以来最聪明的发明家古尔塔塔设计出的作品!收尸车!专门用来收集战场上同胞们的尸体!”那位个子特别妖精的妖精说,“它能迅速简单识别投放进来的尸体结构,并依此将它们妥善折叠摆放,争取在不进一步损坏尸体的前提下达到最高空间利用率!这么一个小推车,最多可以装下十八具尸体!”
“可我们的地面环境实在太糟糕了,尤其在经过一场大战之后……所以通常来说,一辆车的承载量是五到七具尸体。毕竟车子的设计是以合理收容为主要目的,重心往往有些不太好,车身结构在重量达到一定基数、颠簸严重的时候容易解体。所以千万不要贪多!遇到联军来抢尸也一定尽力而为,该跑就跑,烧了同胞尸体再跑就更棒了——噢,呃,好吧,你们这些人类并不会吐火。不过没有关系,今天对面似乎没有和我们抢尸体的意思。”
矮个子妖精拉拉杂杂地叮嘱了一大堆,最后说:“我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古尔塔塔,妖精一族百年以来最聪明的发明家!”
瑟罗非与尼古拉斯推着妖精一族百年以来最聪明的发明家的作品,远远的在战场边缘观望了一会儿,大致清楚了妖精们回收尸体的模式——还真的就是直接往车子里一丢——也确定战场上确实没有联军的身影,他们就分头开始干活儿了。
事实证明,瑟罗非确实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穷海盗。对她而言,战场只在一方甲板上,再大的她就一点儿概念没有了。
她只顾着一边搜寻、收纳妖精战士们的尸体,一边记挂着托托的去向,却在不经意间越走越远。同时,她对这里复杂的地形完全没有整体概念,只知道规避突兀立在前方的巨大石块和默不作声凹陷下去的深坑,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好走进了一处可以完全隔断妖精一方视线的死角。
幸好,她一直以来的谨慎和对危机的直觉帮她成功躲掉了气势汹汹向她腰间扫来的链锤。
“死吧人类的叛徒!”
瑟罗非一个惊险的转身,一脚将收尸车踢向后侧的石壁,然后迅速抽出大剑格挡住敌人的第二波攻击!
真正照面的时候,双方都沉默了一瞬。
瑟罗非其实在看到链锤的时候就有些预感,但真正看清了脸,她还是多少有些尴尬——
“真的是你啊,锤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