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西亚灵魂中的最后一点神眷,又或者是她在生命终结前幡然醒悟的、对她的孩子的全部母爱,仿佛一丝最隐秘又最可怕的诅咒……
“呵。”
继承了班德里克姓氏的海盗摆了摆脑袋,终于转过身,不怎么像样地蹲了下来。
布斯达布尔的眼中猛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他捂着凹陷的眼眶,黑红的血混合着眼球中粘稠的液体,悉悉索索从他老迈变形的指缝中流了下来。
乔.班德里克这几天显然没有空好好打理自己的形象。他微微缩着肩膀,就有一丝长势过旺的红发斜斜滑落下来,将他眯起的瞳孔间隔成了数个看不清晰的碎镜。
几乎要被这疼痛逼疯的布斯达布尔对上红发海盗的眼睛,竟然下意识地拖动自己佝偻发臭的躯体,往后避了一小步。
平时嬉皮笑脸的红发海盗,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从深渊最底处爬出来的怪物。
“我刚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提起这个有趣儿的话题呢。”乔勾起嘴角笑了笑,显得凉薄极了,“是啊,你体内确实有我母亲的半片灵魂——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那愚蠢的母亲竟然将你当成一位可信的长者,试图在你这儿得到什么解决失败婚姻的秘籍……”
乔闭起一只眼,就像在进行和狐朋狗友喝完几桶淡啤酒之后惯常玩儿的飞镖游戏似的,带着一种叫人惊恐的平静将布斯达布尔的一只耳朵又削了下来。
正在他准备削下更多点儿什么的时候,一个带着浓浓担忧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乔!”
南十字号的女船医站在水牢门口。
她显然是匆匆忙忙、特地赶过来找他的。此时她高耸的胸脯正在急促地起伏。
乔猛地站起来:“是不是——”
蝎子脸上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摇了摇头。
乔狠狠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他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没有意识的半片灵魂,充其量也只是你这个恶心的老家伙窥探妈妈的记忆的工具而已……”乔翻了个白眼,说,“看来,对于罗尔他们为什么还没醒来的议题,你今天也没有什么新颖的见解。那么明天再见,长老大人——那片耳朵就是你今天的伙食,你自个儿费劲嚼嚼,我就不帮你切了。”
水牢的大门轰鸣着关上,将不似人声的痛嚎彻底隔绝在那个腐朽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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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海盗迈着大长腿踢踢踏踏地走在前面。他脚步轻快,双手悠哉的插在裤兜里,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哼着和舞女*的小调儿。
紧紧跟在后面的蝎子却不敢掉以轻心。
“嘿,乔,你其实——”
“嗯?”红发海盗挑着一边眉毛,转过头来瞧着她。
蝎子嗫嗫喏喏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不擅长安慰人这种把戏,只好咬咬牙,横下心解开腰带——上面系着的钱袋子,叮铃哐啷地举到乔的面前:“弯曲港旁边新开了个酒馆,酒够味儿,最漂亮的几个舞女都肯脱衣服,去不去?”
乔:“……嗤。”
蝎子恼羞成怒收回钱袋:“嗤你个鳗鱼眼珠子,不去拉倒。”
这么一闹,蝎子倒是觉得自个儿的喉咙放松了一些。她深深吸了口气,说:“红毛,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每天去见那个老臭虫。大贤者会把他的发现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提高警惕、别被布斯达布尔蒙骗,而不是让你自个儿巴巴跑上去当诱饵——”
一整个雨季都过去了,尼古拉斯和瑟罗非依旧昏迷不醒。他们是最后两个从光团中被抛出来的活人,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联系之后的大爆炸来看,怎么都不会是明目润喉、强身健体的好事儿。
更别说,紧跟在后的那一场犹如神罚的“净化”……
蝎子现在看见蓝色的宝石还会觉得全身不舒服。
虫子们被壁障的能量吞了个干净,长老和它的亲信们却逃出来了不少。
更别说,这个掌控着权利巅峰数百年的集团,在陆地上又留下了多么盘根错节的烂摊子。
靠岸之后,海盗们只是稍作休整,又接连投入到大大小小的战斗中。好在鸟钻石镇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偏僻,长老院的死忠骑士们都不太愿意顶着一脸鱼腥味儿挥舞剑盾,这个大陆最南端的小岛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向内陆进发、清扫长老院余孽的事儿,就交给正义的佣兵,精灵,海民,神眷者,以及那些长着翅膀的巨龙了。
随着雨季过去,战事也接近尾声。前些天,玛柯兰纳,大贤者,还有白胡长老陆陆续续来到了鸟钻石镇。
然而,在一众海盗们期盼的目光下,这些学识渊博的大人物们在闭门讨论了整整两天之后,不得不宣布自己束手无策。
“今天那些巨龙们也会来。”蝎子无意识地绷着绕在手腕上的鞭子,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乔还是在说服自己,“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那些天生强大的家伙,他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简直忧郁得能拧出酸梅汁儿。
乔突然停住脚步,双手仍旧插在口袋里,却是微微弯腰、猛地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蝎子正觉得自己刚才的语言太过苍白没有信服力,绞尽脑汁想着下一波开导的话,或者干脆换一个话题——噫?!!!
看着近在眼前的,细看还是带着班德里克特有的矜贵的那张脸,蝎子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却硬是移不开视线。
脸皮的温度急剧上升。
然后,英俊的红发海盗勾唇一笑——
“!!!”
嘴里被塞了一只葡萄口味棒棒糖的蝎子一脸懵逼。
“以为我要亲你?嗯?”
红发海盗恶劣地眨了眨眼睛,笑得猖狂无比——脚底抹油飞快地逃了。
“乔.班德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