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理于硕宜,直直站了起来,这在之前于邬梦华是不可想象的。
于老夫人按了按坐在一旁的儿子,脸色阴沉了下来,看着站得笔直的邬梦华:“梦华啊,有话你说。”
邬梦华回身看了看被奶娘抱着的于念玲,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娘,老爷,今日所议之事,娘已经和媳妇说过了,媳妇也已经想好了。”
于老夫人脸上不动声色:“嗯,我就知道,邬家的女儿自然是开明的。”
邬梦华苦涩一笑:“邬家?若是还有邬家,这样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和玲玲?”
“你!邬梦华!你说什么?”于硕宜愤怒了,站起身道。
“老爷,难道不是吗?若是我邬家不倒,我邬梦华哪儿来的今日之辱?竟与这小小的妾氏共聚一堂,还要被逼无奈给自己的女儿改名换姓?这样的事情,哪朝哪代出过?当初你于家三媒六聘到我邬家,如珍似宝捧了我来,即使我八年未有所出,你们也不敢给我半分脸色。今日我邬家蒙难,你们便以要去朝廷供奉为说辞,让我玲儿改名换姓,说出去不怕笑掉整个钱塘的牙吗?不怕皇上问你们辱妻灭嫡之罪吗?”邬梦华越说越气恼,终是女流之辈且出身大家,不惯厉色,已是潸然泪下。
“邬梦华!亏得你大家出身,竟然像个泼妇一般?母亲在这里坐着,你官人也在这里,哪里容得你大呼小叫?”于硕宜走近邬梦华,厉声道。
一向以夫为天,邬梦华显然气怯,一时支吾。
近旁王氏嘴角一扬。
李澄虽然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几句也就大概明白了,这会儿正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一眼王氏,又瞪了一眼于硕宜。
于硕宜抬头看见李澄,不知为何,微微打了个冷颤。
“好了,好了,这都是气话,不用当真,还是说正事要紧。”于老夫人果然见得多了,持重得很,也不去理睬于硕宜和邬梦华,自顾自道,“前儿得着信儿,说是端午以后你们老爷就要拜一个户部行走的官职了,虽说官位不大,也是虚职,只是咱们于家熬了几辈子,只说是富贵人家,可还没有出过入朝为官的子孙,所以啊,我连夜请了人来给咱们于家卜了一卦。”
于老夫人说罢从怀里拿出了张黄色的纸签,笑道:“硕宜啊,你看看。”说着递给于老爷。
于老爷显然是看过了,不过做做样子:“娘,您做主就是。”
于老夫人很满意,道:“说来……这事,咱们倒是冤枉恩鱼堂的卢先生了,悔不当初要押他去见官,生生把他吓跑了。你看,今日高人指点竟是一样的,咱们为了于家的香火,不能不忍痛了。”说罢将黄签递给了邬梦华。
邬梦华的手在抖,尽量保持着仪态,却仍在抖。就着抖来抖去的手,李澄伸脖子去看黄签上的字。
“八女一子入于姓。”
“哦……”李澄恍然大悟,加上自己,花厅之上确实是九个孩子,九个女孩儿,原来是于老太太信了这个,所以要给她的某一个孙女改姓,以便能再生一个姓于的男孩儿,最后选来选去选中了本来是原配的邬氏,选中了本来是嫡出的自己。只因为邬家……也就是自己的外祖家,倒了!
一年来,李澄断断续续听了些关于邬家的事,因为前朝一宗财度上的案子,祖上被牵连了进去,邬家没落了。
“去的……”李澄翻了个白眼,这么个狗眼看人低的于家,竟然能这么大富大贵,这不科学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宋代?南宋?自己的历史学得一般般,恍惚记得这个偏安一隅的朝代也就是个100多年的样子。
贺连!这个大骗子……李澄心里咒骂着,把我诓到这儿来又不管我,竟然由着自己从个婴儿长起,本来生在个富贵人家,没想到竟是这么悲催的开始……
且不说李澄忿恨,花厅之上,邬梦华手抖得更厉害,眼中都是泪:“娘,老爷,于家现在有一妻三妾,九个女孩儿,为什么非要是正房嫡亲孙女儿?就算是我邬家倒了,我也还有于家长房媳妇儿的身份,您们就不怕整个钱塘,整个临安戳于家的脊梁骨吗?”邬梦华其实说来说去,反反复复都是这样两句。
“梦华啊,这个我们也是想到了,所以……你恐怕不能再居于家的正房了。”
于老夫人此话一出,邬梦华险些昏了过去。陈妈一手抱着李澄,一手忙来扶邬梦华:“夫人……夫人,您怎么啦?”
邬梦华坐在地上,眼神都涣散了,准备了好半天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本来打算为了于念玲豁出去大家小姐的架子,就算是求也不能让女儿失了于家的靠山,可是现在,就连自己都不能安身于于家了,哪里还保得住自己的孩子……
邬梦华连哭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