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容川的眼睛依旧亮如星辰。他笑着,淡淡微笑,王娇深吸一口气,心中那点紧张顷刻化为乌有,她听到容川欣慰地说:“去吧,阿娇,其实你早就应该去看看他。”这么说着,容川又想起那夜风雪中,他急匆匆跑过来,看见纪北平正抱起已经昏厥的王娇。
“阿娇!”他急的声音都变了,倒是纪北平比较冷静,对他说:“别叫唤了!赶紧把手套脱下来给她戴上!这么冷的天,又是凌晨,她没戴手套,没戴围巾,你们三十二团的人都是废物吗?!”那天,纪北平抱着阿娇,一直跑出树林,直到身后独立三营的人大喊:“北平!你去哪儿?咱们不能擅离职守啊!”他似乎才明白过来,把王娇交给了容川。
“别让她死了。”这是他把王娇放进容川怀里时说的唯一一句话。
容川说:“如果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纪北平咬着牙:“快点滚吧,李容川!谁关心你的死活?还是那句话,别让她死了。”
其实容川非常感谢纪北平,危难时刻抛去偏见与矛盾对王娇伸出援手。他明白,就算他不跑回来,凭纪北平的本事一定也会想尽办法救活王娇,而不是坐视不管。从前,他打心眼里蔑视这位位高权重的纪公子,觉得他不过是靠着家世作威作福。雪夜之后,他依然讨厌他,可也心存感激。
他想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成为不了朋友,但可以选择不做敌人,世间那么多种关系,哪一种都比敌人强。
“看看吧,如果明天有时间,我陪你一起去。”
王娇本想说不用了,但又觉得漫长公路上若有容川陪伴一定是件特别美好的事,两人间的矛盾好不容易消除,正好借着出去玩的时光多多聊聊天,道尽相思之苦。只是,对不住人家李永玲了。
果然,回到宿舍后,告诉李永玲明天容川也去时,永玲很不高兴的撅起嘴巴,“阿娇,什么意思嘛,让我做电灯泡?”
“不是的……就是话赶话到那里,他偏要去,主要是怕咱们两个女孩路上不安全。”
“有啥不安全?大白天走还怕你丢了?哎,有人疼就是不一样!处处担心受怕。他咋不把你背到县城去?那样最安全!”
王娇揉揉李永玲圆圆的脑袋瓜,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喽,是我考虑不周,明天去县城请你吃午饭。”
“我要吃锅包肉!还有东北大拉皮!”李永玲毫不客气。
王娇呵呵一笑:“没问题!”
晚上,洗漱完毕,王娇从箱子里把纪北平的围巾拿出来,围巾很柔软,深蓝色的,幽暗如同窗外初春的夜空。
第二天一早,王娇与李永玲刚出宿舍大门,就见容川急匆匆跑过来,“对不起阿娇,我今天不能陪你去县城了,昨天会就开到一半,今天继续,嗯……你……”王娇意会,忙说:“那你快去开会去吧,我和永玲两个人去就行,大白天的,不会有啥危险。”
“是哦。”李永玲在一旁搭话,“只是去县城,又不是出国,怕啥子。”
容川一脸歉意,想自己和女友亲密接触一次怎么就那么难?!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从裤兜里掏出5元钱,作势要塞给王娇,“这钱你拿着,到了县城买点红豆馅儿的酥皮点心,纪北平爱吃那个。”
王娇笑着把钱推回来,拍拍自己斜挎在肩上绿色解/放包,“不用啦,我这里有钱!红豆酥皮点心,记住了!”
容川心细,想的比较多,打算多嘱咐几句,李永玲装作受不了的样子,酸溜溜说一句:“你俩要是再磨叽,咱们可要中午才能到县城了。”王娇扑哧一笑,轻轻拍两下容川手背,“放心吧,不会有事,下午我们就回来了。”然后拉着永玲的手一起走出连队。
一路很顺,上午10点到了县城。知青们住在县城军队医院,住院部对探视有严格时间要求,两人询问了时间,还要等一个半小时,正好毗邻的南京路上有一家浴池。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洗个澡。
自从去了北大荒,王娇还没正式洗过一次澡,总觉身上的泥巴能垒猪圈了。作为来自热带地区的南方人,一天不洗澡都觉别扭。何况半年?平日里不论多脏,就是干农活累出一身臭汗,也只是用一盆热水简单擦擦完事。没办法,农场太冷了,如果强行洗澡,会有生命危险。
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走出来时,王娇只觉自己宛若新生,闭塞的毛孔稀疏打开,呼吸都顺畅了。
时间还有富余,两人先去了文具店。王娇趴在柜台前,起初只是无意识的看,忽然,她眼前一亮,指着玻璃罩子里一只红色塑料笔管的笔,问:“同志,这个笔是自动铅笔吗?”
“是,上周刚到的,北京铅笔厂出的。”
“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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