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个大陆宴会的情形,和他的故乡是截然不同的。
“既然是舞会,除非没有人邀请你,不然您总是要和别人跳舞的。”娜丝塔霞回答道,“也就是说,如果因为不会跳而拒绝别人,那会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而作为男士,一场舞会上不去邀请一位女士跳舞,本身就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呃……看来得请教别人怎么跳舞了。”岚枫低声念叨着。
“您莫不是不擅长跳舞吧?”娜丝塔霞明知故问道。
“不瞒您说,是完全不会。”既然被对方点穿了,由于常年生长在寺院里,所以岚枫是不会撒谎的。
“如果您不嫌弃,那么我可以教您跳几个最简单的舞步。”娜丝塔霞原本以为要绕不少弯子才有机会这么说,想不到对方倒是爽快地承认了。
“这……那就请您不吝赐教了。”
于是,这样一场颇有些突兀的教学就这样开始了。首先,当然要教会岚枫在舞会上正确行使各种基本的礼节,比如说怎么邀请别人和怎么接受邀请。岚枫是个很好的学生,在这部分上他学得很快,但是娜斯塔霞明显感觉到这个青年在握她的手时非常紧张。
“身体放松一点,这只是练习罢了。”娜丝塔霞提醒道。
“可是……在在下故乡的礼节里,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是十分非分的举动。”岚枫这样说道。
公主听到这句话,掩嘴轻笑了起来,“呵呵,在我们这里如果女方不情愿的话,也是非分的举动。不过,无视当事人的想法而规定死某些礼教不是非常死板和不通人情么?”
“您这么说虽然也有道理……”
“好啦,如果这样都不行,那你根本没办法跳舞啊。别说是只是牵着手的集体舞蹈,若是单独和别人跳,你难道都不去扶女方的腰么?”
“扶女方的腰……”岚枫的脸顿时通红,“呃,我们还是先从您说的那个集体舞开始好了。”
娜丝塔霞看见对方的表情,又不禁地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和妩媚,以至于岚枫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正视他的这位临时老师。
“好吧,集体舞最关键的是交换舞伴时不能犯错,其它的动作都很简单。”说着,娜丝塔霞像岚枫演示了一下集体舞中应该做的一些动作,这对岚枫来说并没有难度。
“花拉薇丝,过来一下,我们来练习最关键的部分。”公主把自己的侍从给招了过来,“你先来做一下岚枫先生的舞伴,我来做他接着要交换到的那个舞伴。”
临时搭伴的两个人互相道了声“麻烦您了”后,岚枫便搀起花拉薇丝的手,按着之前学过的步伐走了起来。花拉薇丝感觉到那是一只柔软温和的手掌,并不像自己父兄的那样刚硬冰冷,传到她手心里的是一股使人感到安心的暖流。她由一开始的紧张变得放松了起来,以至于有些忘乎所以而没有在恰当的时候放开对方的手。
“在下是不是错过了拍子?”岚枫看见娜丝塔霞皱起了眉头。
“没关系,再来一遍好了,初次练习难免出错。”公主拍了拍手,随后对自己的侍从特别嘱咐道,“花拉薇丝,你可不是初学者,这次要注意点!”
“是,殿下。”花拉薇丝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练习便再也没有出什么差池,岚枫学到了好几种集体舞的跳法,不过他还是婉拒了对方想要教他如何单独和别人跳舞的好意。
岚枫觉得这块大陆上的人待人都很是主动热情,这与他故乡含蓄谨慎的礼节主旨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今天遇见的这两位小姐,岚枫还是非常感谢她们不吝自己的时间来教他这些西方的社交礼仪的。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菲欧娜本来说过今天会来看他,可到最后也没出现。可能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毕竟我已经麻烦了她很久了,不能对救命恩人产生依赖的心理,而是应该想办法回报她才对。岚枫对自己如此告诫道。
然而,菲欧娜并非因为舞会前的忙碌而忘记了去探访岚枫。她恰恰是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来到了宾馆,所以事后海斯小姐正生着闷气一个人往家里走。就在她低着头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时,一辆马车突然在她边上停了下来。
“请问,您是海斯伯爵小姐吗?”一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贵族管家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问道。
“请问你家主人是?”菲欧娜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家主人是贝尔特朗子爵。”
“西泽尔·贝尔特朗阁下?”
“正是。”马车里的人发话了,“我不方便下来亲自邀请您,不过如果您愿意赏光,我可以捎您一段路。”
对于西泽尔·贝尔特朗,菲欧娜还是略有耳闻的,即便他已经算是被抛弃在玛斯塔尔贵族社交圈之外的人物。
谁都不会怀疑海斯小姐有着旺盛的好奇心,相反菲欧娜有着足以匹配好奇心的头脑,能够将绝大多数由好奇带来的麻烦自己处理干净。基于以上的理由,菲欧娜并没有拒绝这位等同于被放逐的贵族的邀请。
当她在管家的搀扶下走上马车时,第一眼看见的情况就让她不得不掩嘴轻呼起来。是的,她看见的是两个空荡荡的裤管趿拉在座椅上。
西泽尔嘱咐管家坐到车夫边上去,他想和这位小姐单独谈谈。管家恭谨地告退,并替他们关上了车门。
菲欧娜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她慢慢地在这位贵族的对面坐了下来。
“菲欧娜·海斯?”西泽尔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先生。”
“不用紧张,像我现在这个情况,即使想对您做什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西泽尔说着笑了起来。菲欧娜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她得承认,若是光看脸的话,这个笑容对很多女性是非常有杀伤力的。
“您请我上来,有什么指教么?”菲欧娜问道。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想看一看故人的子女罢了。我看见过小时候的你,当然还有你的哥哥,还有雷德纳普家的两个小鬼。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转眼的功夫,你们都已经长大了。你也已经出落成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了。”西泽尔感叹着说道。
“我听说过您的一些事情……”菲欧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真是难得,不过我也大致能猜到是一些怎么样的评价。”西泽尔笑了笑,“胆大妄为的谋逆者,或者是肆无忌惮的破坏者,再或者这个也许好听一些——那个被‘海龙卷’亨利射成残废的拙劣龙骑士。”
“也不全是这样,先生。”菲欧娜眨着眼睛回答道。
“哦?不管如何,您的这句话也算是对我的一些宽慰了。我清楚,即使这个世道再怎么糟糕,总还是有一些公正客观的人的,更何况在女皇陛下的治理下,玛斯塔尔如今正值一个好时光呢。”
“我从兰斯伯爵那里听说过,在伊比利亚海上的失败,责任并不在您身上。”
“对,那次的责任并不在我,但是之前呢?我是在替之前的欠账换债,连本带利的。这我对所有人欠的总账的一次性清算,对罗西家的;对兰斯伯爵的;对利昂和菲尔德斯家的;还有对她的……我并不抱怨什么,至少我现在还活着,拖着这副残身苟且偷生,才能让想向我报复的人更加满意,不是么?”西泽尔的笑容一直没有从脸上消失过,这点让菲欧娜不由打了个冷颤。
“祝您在赛欧多拉殿下的生日舞会上过得愉快,好心的小姐。”
菲欧娜最后被安全地送回了家门口,望着离去的马车,她却感到了一丝悲伤。西泽尔的人生到底是被他本人如何看待的,菲欧娜无法下一个定论,可是她清楚一点,如果西泽尔对因他受害的人抱有歉意的话,那么绝大多数都是针对那个没有被提及名字的“她”的。
很快就是舞会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