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用用!你这手拿进来,另一只手还不是要拿出去?”
“拿什么拿?左右就在我们家,知根知底的,还怕她们嫌东嫌西?”
二夫人侧身歪在他怀里,一脸嫌忌,“我们熙斐好不容易挣得点功名回来,我还想请媒婆为他说门好亲事,以后一路升迁更好风光些,哪成想他就看中那个小丫头,以后说出去,大将军的夫人从前是他的丫鬟,笑也要被人笑死了。”
“什么丫鬟不丫鬟,人家现在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以后说出去是太贵妃的义女,谨王的妹妹,谁敢小瞧她?”
“这也是唬唬外头人罢了,知道的谁不是暗地里笑话?偏我们那傻小子吃了秤砣铁了心,我看……”二夫人拧眉咂嘴,“又是你那宝贝女儿调唆出来的。”
继棠放下脚,朝外翻了个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管不了她了。”
“怎么管不了?老爷,不是我说,”二夫人又附上去,拢住他的肩头,“趁着这回熙斐要娶,我们就同她说开了,家里没钱,要娶她定的人可以,一应事宜由她操办,看她还有没有脸说王府没钱。要真没钱,这婚事也别办了,等有银子的时候再办。”
继棠摸了摸才刚修剪好不久的胡须,“你说的有理,这回君宜西北大捷,皇上一定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咱们摸不着,摸摸别的也沾点喜气。”
“就是这话。”二夫人眉飞色舞,“明天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大家晾开了瞧,别总以为什么事都由着他们来定!”
第二天晚上,燕家众人都各自梳洗,收拾妥当后出门。孙嬷嬷挨在最后,虽然换了身簇新的暗花细纹对襟上衣、一条藕丝缎裙,但拖着发僵的腿,头也是垂得极低。到进了王府大门,裹纱罗美人似的丫鬟们迎上来,孙嬷嬷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缩着脖子躲在最后。谁知打头的丫鬟笑盈盈道:“王妃身子沉重,不方便出来招待,燕夫人、孙嬷嬷,请先随奴婢去往后院同王妃一聚。”
二夫人顿时拉长了脸,“哟,到底是母女,就是与人不同,我们这些闲人可怎么办呢?”那丫鬟笑容不减,“请燕老爷和燕少爷往前厅去,王爷正等着。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请往华锦苑去,太贵妃正在等候三位。”于是也只得兵分三路。燕夫人与孙嬷嬷由她领着往后面去;二夫人、三夫人和老夫人则由另外的丫鬟领着往华锦苑去。继棠和熙斐则由人带着去了前厅,里面人头济济,各级官员集聚一堂,几乎相当于半个朝堂。君宜站在门口,微笑着,敷衍着,忽一眼瞥见两人,剑眉轻扬,迎过去道:“熙斐,你来了。”
继棠气得把胡子给翘了起来,只因面对的是他,也不好说什么,自矜地一扬首,“君宜。”君宜的目光掠过他,“岳丈大人,你也来了?”还没等继棠有什么表示,他已向熙斐道:“走,带你去见几个好朋友。”看两人走进去,很快被人群包围,继棠从鼻间嗤出一声,自己寻了个空位坐下,端起丫鬟送来的茶,再从奉着的盘中挑出几样合意的点心,边吃边喝,倒也颇为得乐。他这个女婿他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在后院自有一番大战,他只需要静等战果就是。
二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揭盖略抿一口后,眸光就在顺贵太妃身上打转。高高梳起的缕鹿髻,攒珠累丝金凤钗,那垂在额心的一粒红宝石和双耳上那对红宝石坠珠耳环映得人气色极佳,连脂粉都嫌多余。二夫人放下茶,瞥眼看见自己腕上的翡翠绿镯子,立时觉得老气横秋,连忙抚平袖管盖住了它。
顺贵太妃轻轻一笑,向燕老夫人道:“窦弯儿乖巧伶俐,而且心也实诚,做人也厚道。云雅离不开她,哀家也怪喜欢她的,收做义女,既能了却哀家心头一件憾事,也能让云雅放心。老夫人知道的,云雅的身子已近足月,最是要宁心静气的时候。”
老夫人颔首,“窦弯儿这孩子也算老身看着长大的,论样貌、论聪明都不输人什么,唯一输给人的……”顺太贵妃截过她的话头,“这唯一输给人的地方,如今怕也是致胜的关键。今天大宴,一来是要为君宜洗尘;二来就是要教人知道,哀家多了个好女儿,虽比不得人家公主郡主,比比公侯家的女儿怕也是不遑多让。”
老夫人之前也曾挑剔窦弯儿的出身,听见这话虽然刺耳,但在她面前又无可反驳,只得道:“这是窦弯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有太贵妃你另眼相看。”
“也是各人有个人的缘法,”顺太贵妃眼珠一转,向着二夫人的方向道,“有缘总会在一起,无缘就算机关算尽,怕也只能是竹篮打水的下场。”
二夫人暗暗一撇嘴角,抬头道:“有缘无缘这样奥妙的事,我们这些俗人是不懂的。”
顺太贵妃唇角扬起,勾出一抹讥嘲的微笑,“那么你们这些俗人懂什么?”
二夫人一梗脖子,“柴米油盐,还有婚丧嫁娶,样样都离不开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