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没有阴沉邪气,反而有一抹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平静和单纯。
她笑着调侃。“糖葫芦又不是用来闻的,是用来吃的。”
他脸色微变,好似有意把脸沉下,冷哼一声。“哪里来的糊弄黄毛小儿的东西?”
他一个成年男人,又是身份尊贵的,啃一根糖葫芦,那画面能看吗?
“你不是爱吃甜食吗?”秦长安随口一说,清妍的脸上并无太多喜怒。
龙厉哑口无言,但很快脸部线条变得柔软和缓,双眸炯然,她能够在外头还想着他,哪怕是带回来一串不值钱不稀奇的糖葫芦,这不是证明她是在意他的?
冷硬的心,被小小的举动、小小的礼物而取悦。
他身在帝王家,就算后来住在宫外,去的也都是大酒楼,哪里吃过这种走街串巷贩卖的零食?
咬下一颗糖葫芦,那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滋味,糖衣慢慢融化,花瓣色的薄唇与金澄澄糖衣相映成辉,更别提糖衣后若隐若现的红艳果子,那一瞬间,他品尝的仿佛并非是满山可见的山楂果,而是什么稀奇难得一见的果子。
糖衣的甜,胜过蜂蜜,与山楂的酸味融为一体,酸酸甜甜,碰撞出奇特的滋味。
他尝了,比他预想中的味道更好,见秦长安坐在榻上翻阅一本医书,他静静地看了半响,又咬了一颗糖葫芦,倾长了身子,一掌压下她的书,将薄唇送了上去。
她看的正专注,书被人丢到榻下,然后,她看到了什么场面?龙厉含着一颗山楂果,灼灼热火的眼神锁住她,一分分地靠近她的脸。
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张开嘴,彼此的四唇相贴,山楂果碰到她的牙关,她不得不跟他一道分享那颗酸酸甜甜的果子。
口中的滋味顿时变得复杂,淡淡的马奶酒,也传递到他的唇中,比起往日的亲吻,唇舌交缠,此刻的共食新奇又荒谬。
她还不知道糖葫芦能这么吃!
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等到终于吞咽下半颗山楂,龙厉却恋恋不舍,没马上抽离,火热的黑眸凝视着她,俊脸布满邪佞之气,舌尖轻轻扫过她嘴角的甜沫。然后,大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吻得深入,那个吻焕发着香甜的气息,温热缠绵,抵消他与生俱来的霸道专制,甚至感受到他舌尖的诱哄,令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随他起舞。
“谁教你这么吃的?不正经。”她还未彻底离开他的唇,嗓音含糊不清,带些平日没有的糯软。“春宫图吗?”
“反正我是头一回吃,想怎么吃怎么吃。”将她纤细的身子搂紧了些,他的眸光愈发热切。“爷就爱这么吃。”
话音刚落,他还为了强调自己的喜欢,咬了咬她的下唇,看着她皱眉的表情,心中舒畅至极。
“你自己吃就好,我在醉仙楼吃饱了,我看会儿书。”她拾起那本被龙厉丢开的小册子,那本正是从巫族鄂婆婆手里得来的宝贝,依靠在软垫上。
身畔有人靠了过来,大手横在她的腰际,连长腿都跨在她的身上,他自如地吃着糖葫芦,但目光却总是在她身上打转。
“你又接手了新病人?”
“还不一定,病患的家人没决定是否把她交给我。”
“不愿意最好,别拖延了我们的行程,下个月我们一定要出发,不能再拖了。”龙厉语气漠然,凉薄无情,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倍感不悦。“天底下的病人那么多,你管得了那么多吗?”
“我在医术上有所长,遇到想救的人,是一定要救的。”她顿了顿,继续说。“若这次能成,也是挑战我自己,意义重大。”
这是她的成就感,她无法舍弃,也不愿舍弃。
龙厉虽然满心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说,秦长安若只是一个寻常的闺秀,他根本不会产生有如今浓烈的感情。她长相清灵明艳,却也不是绝色,就算陆家不出事,家世也只配得上当他的小妾。
而她专注的时候,最是动人惊艳,那双眼里有东西,而不是只有空洞的美貌,不可方物。
他的控制欲依旧根深蒂固,却又因为知道她内心想要的,是一片真正自由自主的天空,他一旦打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和默契,两人的关系就会重回原点。
“如果你打算治愈这个病人,回去的事怎么说?”他耐下性子追问。
“就算我要对病人动刀,现在是不行的,她年纪小,身体太弱,得先把她的身子养的健康。调养身子的事不难,我可以写了药方,交给歇雨楼的几个年轻大夫,至少也是一年半载后,才能动刀。”她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说。“这跟我人在不在北漠并不冲突。”
龙厉却没料到她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刹那间薄唇勾起,笑容为那张俊美的天理难容的脸庞添色不少,定定地跟她四目交接。
“坏丫头,你也学会吊人胃口了?”
他笑的宛若春临大地,双臂紧紧扣住她的腰际,身子有一半压上了她,侵略的意味十分明显。
当秦长安强烈感受到他炽热男性气息的环绕,迎视着那双充满浓烈渴望的黑眸,她的心魂瞬间沉沦其间,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耳边只听得到他略显出众急促的呼吸声。
“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北漠的事情虽然繁琐,但一个多月的时间差不多,只要别再生枝节就行了。”她将小册子挡住他那张妖孽般的脸,只是却无法再看进去哪怕一行字,即将重回金雁王朝,她竟然心中也存几分期待。
“能有什么枝节?”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几分傲慢和自负。
“那可不一定。”她没打算说陈子友的事,毕竟八字没一撇,不必太早杞人忧天。
龙厉以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定定地凝视着她,扬起的薄唇透露他此刻的好心情。随着这次的谈话,他十分舒爽。
“大爷您开心了?可以放开我了吧?”秦长安抬起一手抵着他的胸膛,想推开他。
龙厉却两手圈抱着她,她的面容宛若冷玉雕成,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无一处不细致柔美,教他怎么看怎么心头喜爱,想到她是心甘情愿跟他会金雁王朝,那一刻藏在胸腔里的那股情意汹涌而出,他情难自禁地捧住她的脸,连番啄吻了好几下。
“就算是给北漠皇帝切除背上的肉瘤,你也没这么认真过——”他贴着她的耳畔,低声细语。
她眉眼冷淡,正色道:“这回动刀是个很慎重的决定,难度很高,巫族的这本医书给了我精神上的支持,我知道也许成功,但一旦失败,就是一条年轻性命的陨落。这是唯一的一次,我没有任何把握,既然没底气,就要不停地学习和练手,否则,我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
“你想做什么?”
“开颅。”她脸上波澜不兴,用清冷的嗓音淡淡说道,青葱玉指指了指她的脑袋。
他闻言,俊眉紧蹙,俊脸为之沉重,他对刑求的手段很有一套,明白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要人生不如死。当然,他也清楚将脑壳打开,这人多半就没用了,但秦长安却说这种法子是用来治人的。
他不至于感觉到惊骇,但还是捏了捏她的指尖,问道。“在医术保守的北漠,连见血他们都不敢了,更别提把脑袋打开来,你不怕有心人把你当成是邪医绑起来烧了?”
“你别担心,我应付得来的。”她虽然只活了十八年,但经历了不少事,已经没什么事能够困住她。
龙厉沉默了许久,摸着她的手骨,垂着眼,表情透着一抹平静的阴沉。“我相信你能应付,就怕世人跟不上你的步伐,无法理解你如今做出的努力,反而视你为洪水猛兽、妖魔鬼怪。你已经在北漠收获了不小的名气,做得好了是锦上添花,做坏了,一条人命就能把你打入地狱,全盘崩溃。这些,你都想过吗?”
秦长安的心情复杂,但一股细微的暖流还是淌过她的心底,龙厉的性子偏邪气,所以不管她提出多么骇人听闻的念头,都不可能震慑住他。因此,他反而能在她遇到重大难题的时候,跟她分析其中的利弊,换做别人……惊悚之余,早就无法思考,更无法提出对她有利的建议。
况且,她没料到的是,高高在上的龙厉素来极度自我,就算他喜欢一个女人,也不见得愿意放低身段搀和到她的世界里。一直以来,在医术的领域,她习惯了一个人,看书思考、制药制毒、动刀下针,外行往往不能让她掏心掏肺,但如今却多了个龙厉。他是不懂医术,但他能站在人性的高度来评断,这么推心置腹,显然是对她上心了。
“我想过,这些全都想过。”她轻点螓首,双眼毫无阴影。
“你还有一年半载的功夫可以改变主意,到时候,如果你真要救人,我们可以跟病患家属商量,在私密的地方动刀开颅,将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以免外界大众的看法影响到你。”
这厮阴沉归阴沉,但脑子真是高人一等,总是能另辟蹊径,在这个复杂的世间,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已经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了。
她缓缓搁下手里的册子,美目一眨不眨,目光朦胧地凝视着他,别有一种柔情之美,让他的心一阵激动。
龙厉跟她额头抵着额头,薄唇一勾,邪佞狂狷的气息再度蔓延开来。“最坏的打算,就是你搞出了人命,从北漠观音到妖医魔医,名气大毁,谁也不想要你,也不敢要你,只能跟本王凑一对了。不管名声有多臭,本王不嫌弃,跟本王相配就行了。”
感动和温暖也只是一瞬间,秦长安满目怨怼,没好气地骂,恨不得把他从软塌上踢下去。“我听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就算她坏了自己的名气,世人不再把她当成悲天悯人的观音菩萨盲目崇拜,甚至对她不认同、不谅解,跟这个年少就恶名昭彰的九千岁靖王爷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