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侍卫交接的那个空档,两人趁夜潜入后妃们所住的厢房,找到西边第三间,她回过头来,问。“是这里吗?”
“是。”桂花用力点了点头。“奴婢亲眼看到她们进去的。”
“好,我先进去,你去把后院的门打开,再过来这里守着。”林宝琴丢下一句,马上推门而入,随即把桂花关在门外。
桂花并未马上回应,那双因为疲惫病痛而充血的双眼,迷惘地望向面前紧闭的双门,随即轻轻地说了句。“是,我马上就去。”
林宝琴掏出手里的一截蜡烛,以打火石点亮,照亮了屋子一角,她随即警觉地张望,但屋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快步走入内室,心情既紧张又激动,甚至夹杂着一丝狂喜,待会儿看到陆青晚,对方会对她说什么,又是否会痛哭流涕,对她跪地求饶?!
她真的真的好期待啊!
床上的女子,果然裹着被子睡着,气息平稳,连有人偷偷潜入都察觉不到。
怀揣着莫名的好奇和诡异的嫉妒心,林宝琴并未太快下手,而是仔细打量着秦长安的长相……果真跟几年前见到的女人极为相似,特别让人忘不了是为她容颜增色的眉间一点红,但不得不说,秦长安比印象中的更漂亮,更让人眼前一亮了,甚至连周身的气质都不同以往,哪里像是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奴才?!
心中愈发不甘愤懑,她一把掀开秦长安身上的被子,低喝一声:“给我醒来!”凭什么她睡的这么香甜,毫无压力,而自己却必须担忧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明日,在水月庵里的待遇甚至还不如那些尼姑!
秦长安眉头微微一皱,看着眼前的女人,女子二十一二岁,脸色白皙,但眼角已有细纹,容颜姣好,只是盛怒之下,表情实在不算好看。再看她的装束,留着长发,挽着发髻,却是未婚女子的发式,身上却穿着跟其他尼姑一样的宽大灰袍,但若是看的再细心一些,会发现宽袍下却露出一角蓝色银丝的料子,虽不是上等货,至少也是普通百姓穿不起的料子。
她绝不是寻常的尼姑。
“你是——”
她居然认不出自己了?林宝琴大为受挫,面目狰狞,根本不愿承认,两人站在一起,已然高下立现。
恨意充斥着她的身体,她性子发狂,一把抓紧秦长安的里衣衣领,得意洋洋,势在必得地说。“陆青晚,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你不记得我了是吗?我却一辈子记得你!要我提醒你吗?你是如何当街在轿子上跟本属于我的男人打情骂俏,甚至还让我当众出丑!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从郡主沦为平民百姓,又怎么会被林家赶到这山上的尼姑庵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沉吟许久,秦长安才淡然地开了口。“你是林宝琴。”
林宝琴冷冷一笑。“你果然是她,我就说,这世上任何人都会被你这个狐媚子蒙蔽了眼睛,但我不会,就算你烧成灰,我都能认出你来。”
秦长安眼波一闪,推开林宝琴的手,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白的血管爆出的手,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林宝琴,害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靖王,而是你自作自受。你既然心仪表兄唐凤书,就不该还想着招惹靖王,这世上没有男人可以接受脚踏两只船的女人。”为什么林宝琴就这么执迷不悟,觉得自己的悲剧都是别人造成的,四年来从未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反思一下?
这一番话,好似在事过境迁的时候,还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更是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的旧疤,她心中刺痛,凶神恶煞地瞪着秦长安。
“就是你!你这个灾星!贱人!狐媚子!”
回应她的狂怒的,却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秦长安依旧镇定自如,淡然如水地说。“我劝你小声点,否则,隔壁的人就要被你吵醒了。”
林宝琴愣了愣,为什么她才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而在知道来了个仇人后,陆青晚居然还能泰然处之,不懂如山?!真是自己不如她吗?!为什么从头到尾,好似这就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不但没有痛哭流涕,更没有跪地求饶!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镇定,但是你难道没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小腹发热吗?!”林宝琴笑的阴恻恻的,指了指桌子上的蜡烛,挑起嘴角。
“你在蜡烛里动了手脚?”
“听说,你不是学医的,怎么,技艺不精?蜡烛是空心的,里面是合欢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吗?”林宝琴幸灾乐祸地大笑。
秦长安皱了皱眉。“是媚药。”
林宝琴吊着一双媚眼,似笑非笑,她这才从鼻子里取出两团棉絮,得意地说道。“我偷偷换掉了你屋子里的蜡烛,你至少闻了两个时辰的媚药了,也该发作了。”
门外传来三声很小的敲门声,林宝琴知道时机到了,眼神透露出古怪的暧昧和火热。“进来吧。”
走进来的一个男人,却是个贼眉鼠目、黑瘦邋遢的中年人,身着短打,腰际挂着一条灰色的布巾,看上去就是个习惯干粗活的。
秦长安已然知道林宝琴的狠毒心思,她依旧维持着靠在床头的动作,看上去浑身软绵绵的,一副娇软无力的模样,她的嗓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在佛门净地你居然敢找个男人来,果然是不思悔改。”
“错了,不是我的男人,他很快就是你的男人了……”林宝琴飞快地把门关上。
瘦小的男人痴迷地打量着眼前穿着尼姑袍子的林宝琴,但很快将目光转移到床上帐幔后的女子身影,那副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更令他血脉喷张,很快面红耳赤起来。
“老光棍,还愣着干啥?打了三十几年的光棍还嫌不够?我给你找个小美人,给你一夜新郎官的滋味……”她鄙夷地扫了两眼:“当然,如果你那家伙能用这么久的话。”
男人还是有点不敢置信,紧张又兴奋地搓着又粗又黑的双手,笑的猥琐。“嘿嘿,小尼姑,你还挺上道啊,不过,这么好的女人,真的只要五两银子?比逛窑子还便宜啊。”
“划算就行了,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要是拿得出更多,我也收的下。”林宝琴朝他摊开手,她在水月庵几年,但慧明师太极为严苛,除了这个常年挑菜到山上来的卖菜佬之外,就没再见过其他的男人。但银两已然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用五两银子,给陆青晚一个致命的重击,可以把陆青晚的贞洁和尊严,一并击碎。
爽,实在是爽快!
“啧啧,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出家人,喏,五两银子,快走吧,别耽误老子享乐快活。要是被那个凶巴巴的慧明师太知道了,老子可就连送菜的营生都做不了了。”男人在塞银子的时候,还色迷迷地抠了下林宝琴的手心,前几天在厨房送菜的时候,这个小尼姑把他喊了出去,他还以为小尼姑春心萌动了,没想过还能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林宝琴啐了声:“还不快上!动静小点,否则,搞砸了就等着收尸吧!”说完,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但若不是这个买菜的老光棍快四十岁了还娶不到老婆,又是色心大起,怎么可能答应到逆光偷人?!
她突然心情大好,脚步轻盈,莲步轻摇,解开外袍,凝望着里面的华丽衣料,飘飘然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华贵的上等生活。
靖王啊靖王,我倒要看看,被人玩过脏了的女人,你还是不是当成宝贝?
我失去了一切,但你只是失去一个女人,终究,你还是不会感受到我的痛苦。
当她打开门,正欲大摇大摆地离开,却见门外站着一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动也不动,而那身上的红袍,宛若是被鲜血染红,而那人周身散发出来的阴森气势,好似直接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呼吸都不能。
那满身的红,妖异的色,竟令林宝琴迫于那黑压压的恐怖的气息,一步一步往后退。
好似将隆冬的阴冷刺骨的寒风一瞬间捎入小小的房间,龙厉只是面目森然地走入,双手按住还想退到墙壁的林宝琴,用力往下一卸。
龙厉根本连看都懒得看林宝琴一眼,秦长安却眼尖地发现林宝琴的双手,全都脱臼了。
残狞的眼神攸地射向林宝琴,林宝琴如今是真觉得后怕了,恐惧地惊叫一声,不停地往后退,躲到门背后,试图挡住龙厉的视线,把自己的身影藏匿起来,就可以免于被继续迫害。
“我没事。”秦长安低声说,非但没有任何四肢无力的症状,反而神态自如,捞起搭在床沿的外袍披上单薄的身子。
他寒声道:“她是谁?”
林宝琴的瞳孔无声放大,脸色灰败,多么可笑啊,把她的人生践踏的支离破碎之后,龙厉跟秦长安在初次看到自己的时候,竟然全都不记得她!
好像,她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龙厉大步走向她的面前,眼角余光瞥向跪在床脚的黑瘦男人,他呈现出诡异的姿态,而脖子上正插着一根细小银针,那是让人全身发麻的穴道,他此刻正是动弹不得。
“林宝琴。”秦长安吐出三个字,生怕龙厉的记性还是不好,继续解释。“林皇后的亲侄女,曾经的宝琴郡主。”
话音未落,龙厉斜长入鬓的浓眉再度紧锁,他猛地回头,暴怒道,“这些人都该死。”
“龙厉,你害的我还不够惨吗?你竟然要杀我?!”
龙厉下颚一点,林宝琴的穴道已经被暗卫封住,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听得龙厉冷冷一笑。
“本王怎么忘了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