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蓝心姑姑在此刻走了进来,她端来一盅鸭子汤,给皇后当点心,她笑眯眯地看着蒋思荷说。
“娘娘,您最喜欢我做的鸭子汤,这里头还有您爱的笋尖。”
蒋思荷点了点头,琳琅把皇子接了过去,安安稳稳地放在床上,她这才慢条斯理地喝起了汤。
“娘娘的脸上总算养出了肉,人看上去也精神多了,神采奕奕。”
弯了弯嘴角,蒋思荷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心宽体胖,这话不错,把心放宽了,天塌下来也不算什么。”
蓝心姑姑笑了笑,又说。“我把娘娘赐给靖王世子的衣料送去了,靖王妃很高兴。”
这几匹云锦,全是宫里最好的,其他妃嫔最多也只能分到一匹,皇后这儿也才得到五匹,皇后向来不爱铺张浪费,每年裁制新衣也很节制。皇后对靖王妃实在大方,一出手就是三匹上等的银丝云锦,说是给世子的,但那些花色靖王妃也能用,很适合母子裁制一样的衣裳,看着亲近也讨喜。
“金银珠宝这些死物,靖王府不缺,世子还小,以后等他长大成人,本宫再赏他一些好东西。”蒋思荷盈盈一笑,前几日,秦长安进宫的时候,把世子龙羽带上了。
她看过那个孩子,真是长的极好,她从未见过那么粉雕玉琢的男孩,额头上一朵樱花般的印记,更是令人称奇,她跟秦长安光是在一起聊这养儿经,就聊到半天,留了秦长安用了晚膳才把她送出宫去。
她是真心喜欢靖王世子,同样的,秦长安也是真心怜惜大皇子,女人的直觉没有道理,却又往往十分精准。
惺惺相惜的,并不一定是英雄,女人也可。
“娘娘对世子真好。”蓝心姑姑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忍,若不是楚贵人想出那么损的招数,说不定大皇子也跟世子一样健康,哎,可怜的娘娘。
“本宫对靖王世子好,是因为靖王妃的关系——”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秦长安几次挺身而出,若不是长安,她或许还背负着皇帝怨怼的目光,自责地过一生,认为皇子的残缺是自己的问题,意志消沉,郁郁寡欢。
认识了秦长安之后,她才一点一滴地开始反省过去的生活,是否太亏欠自己,也是看到秦长安的潇洒之后,才会看不过自我欺骗,说服这是她想要的生活,想要的夫君。
想放纸鸢,她便放了,不但如此,她还学会了做纸鸢,蝴蝶、蜻蜓、大雁、雄鹰各种形状,不但可以在深宫之中打发时间,还能让自己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遗憾。
她想,再过两三年,她就可以给一对儿女做两个漂亮别致的纸鸢,只可惜皇子看不到……
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继续不求回报地付出更多的感情,从今往后,龙奕只是她的丈夫,如此而已。
他们之间短暂的情愫,数月的亲近,仿佛只是水中月,经不起她认真计较。
……
半月后。
从西南苗地,传来了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北方的将士不习惯南方湿热的气候,再加上西南密集的丛林,数不胜数的毒虫蛇蚁,五千将士刚进入苗地,还没遇到暴乱的苗人,就被恶劣的环境来了个下马威。
短短三日,五千将士里就倒下两千人,生病的生病,中毒的中毒,一团糟。
就在此时,主帅蔡敢坚持要继续前进,趁热打铁,一旦停下来,军心涣散,等再要一鼓作气,恐怕早已错过战机。
而濮永裕则跟他唱反调,认为将士的身体最重要,光靠剩余的三千人,镇压暴民的胜算不大,还不如暂时停下来修整几日,让当地的苗医前来治病,方能稳固军心。
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谁也没拦住,蔡敢固然勇猛,却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夫,一时下手没有轻重,一刀砍下去,没料到功夫不弱的濮永裕竟然没能闪过,生生地被砍下大半个手臂。
整个军营,顿时乱了套了,毕竟蔡敢在众目睽睽下挑起打斗,濮永裕被蔡敢重伤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主帅砍伤了军师,这笔账怎么算?
蔡敢灰头土脸地瘫坐在营帐内,黑漆漆的脸上不断地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整个人犹如被乌云罩顶,身上的战袍溅着血迹,后背上一大滩汗水痕迹,他气喘吁吁,心跳如鼓。
自己领兵这么多年,九死一生的险境遇过不少,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如此紧张忐忑。
不远处,那一顶濮永裕的帐子里,小兵不断地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来,但是那半个手臂被他大刀挥落,生生砍下,不可能再缝回去了。就连濮永裕此人,能不能保住性命,在这么潮湿闷热的环境下,一切都言之过早。
“娘的……。”蔡敢朝着地面重重捶了一拳,身为主帅,这一路上走的很不顺当,心里窝火,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汉子,西南方湿热气候让他整个人很不舒爽。偏偏这个濮永裕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对着干,一副为将士着想的虚伪模样,身边两个副将再三劝解,他忍了很久,这次最终还是爆发了,没能忍住。
濮永裕口口声声把“军心”挂在嘴边,难道他不知道如何把控军心,还用得着他一个区区副总兵对他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老子带兵征战沙场的时候,他还在裹尿布呢!”愤懑地骂了一句,如果不是濮永裕总是跟他唱反调,一再地挑战他身为主帅的威仪和耐心,他不至于对他出手。
再者,濮永裕不是出了名的身手利落干脆吗?哪怕年纪轻,历练不如他,能当上副总兵的人,也该有两把刷子。他刚才虽然气愤,但濮永裕是朝廷的人,他只是想泄气罢了,并未使出全力,更不曾用最难以化解的招数,为何濮永裕就没能闪过?
就在此刻,一个身形瘦长的副将钻进了帐内,正是两名副将之一的沈育,他静静地瞥了一眼浑身大汗的蔡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蔡敢。
见蔡敢头也不抬,动也不动,沈育才叹了口气。“蔡将军,擦擦汗吧。”
“老沈,怎么办?”沈育和贾启当年跟他一起投靠靖王,算算也有五六年了,沈育不善言辞,但做事很有分寸,此刻他脑子里一团浆糊,束手无策,只能寻求沈育的建议。
“军医说,副将军的手臂没办法,只能把伤口处理一下,不过失血太多,如果能挺过今晚,热度下来了,至少能保住性命。”沈育跟随蔡敢多年,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蔡敢的脾气,蔡敢不识字,但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不至于是非不分。
刚才两人打起来,亲眼目睹的将士不少,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哪怕蔡敢最终完成了皇帝委派的任务,砍伤自己人的过错,不可能一笔勾销。
“老沈,老子想不通,濮永裕那家伙怎么这么弱?他这样的身手,以前怎么当皇帝的贴身侍卫,皇上又怎么把这种名不副实的家伙派到军中来?我们才过了二十几招啊——”一口气把脑子里的所有疑惑都说完了,蔡敢攥着毛巾重重地擦了一把脸,骂骂咧咧着,那双眼睛里满是恍惚。
沈育旁观者清,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都怪属下不好,没能拦住将军,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顿了顿,他看向满面愁云的蔡敢,嗓音之中没有任何起伏。“此事还是要第一时间上报朝廷,我让贾启今日就动笔,将军觉得如何?”
沉默了良久,蔡敢心不在焉地点了头。“你们两个老子还是相信的,就这么办吧。”
沈育忧心忡忡地走出主帅帐营,抬头望向此刻阴沉的天空,恐怕今晚要下雨,空气里格外湿气重,心里沉闷。
他跟蔡敢有一样的困惑,濮永裕虽然官位不高,但在年轻一代的武人中,身手是很不错的,否则,皇帝也不会把一个绣花枕头塞到三军中。
一般的武者动手,势必全神贯注,毕竟大家都是武艺不凡,打起来也不是孩子般的过家家,开不得玩笑。沈育回想了一遍,总觉得濮永裕刚才没有全身心地接招,甚至,会不会是他故意失手,受了蔡敢这一刀?
只是,濮永裕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甚至,如今被砍断了一半左臂,如此粗心,一点也不像是传闻中那个做事稳重、心思缜密的副总兵。
临行前,靖王单独召见了他跟贾启,交代过他们要格外留意濮永裕在军中的所作所为,必要时刻,一定要让蔡敢别冲动行事。
这么一想,难道靖王早就预见了濮永裕会在军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而皇帝派遣一个品级不够格的副总兵过来当主帅的左膀右臂,本来就不太合宜,难道靖王暗示他们皇帝此举还有别的深意?
想到此处,顿时感觉不对劲,他马上找到贾启的帐内,环顾一周,压低声音说。“快,写信给靖王!此事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