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厉头也不抬,无声冷笑。“巴扎,你想跟本王玩避重就轻的游戏?还是当你说什么,本王就只能信什么?五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大女儿跟乔傲连夜私奔,但是第二天就被你在途中抓住了,你直接让人打断了他的腿,如果不是你女儿为他求情,答应这辈子再也不见乔傲,而且嫁给你安排的夫婿,你当然不可能留他一命。”
巴扎眼神微变,坐在椅子上,瞬间有种动弹不得的感觉,明明龙厉的凌厉眼神不曾扫过他,但他清滑的嗓音,却总像是一把无形之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往心口上插一刀。
龙厉依旧气定神闲地剥瓜子,乔傲作战的时候,也是骑在马上的,但是马被砍伤后,乔傲摔下马背,以至于后来中途逃跑,潜入山林,他留意到乔傲走路姿态异于常人,恐怕也是五年前的伤导致。
他斜斜地瞥了巴扎一眼,那神情仿佛是站在最高峰,睥睨天下,也正是那一眼,仿佛已经把巴扎那身厚重皮囊生生撕成两半,他早已一眼看透巴扎的内心想法。
巴扎虽然长的像是一头熊,但这么多年下来,占据一隅的藩王若真的是一点脑子都没有,那说明这个国家也走不了多久。
第一次见面,巴扎想要试探一下真正的靖王是什么样的人,而他也是一样,他要用自己心里的那把量尺,来试探一下巴扎是否能被他所用。
“王爷果然消息灵通。”巴扎笑了笑,可是那副笑容已经跟刚才的憨厚或者圆滑都截然不同,藏了三分锋芒,他重重叹了口气,口吻却转为麻木。“我是让人打断了他的腿,只是没想过他的贱命这么硬,居然还能走路。”
龙厉手下的动作一顿,轻忽一笑。“原来此事是因你而起,他分明是跟你作对,召集人马把西南苗地搞的一团糟,也不过是想报复你当年棒打鸳鸯的旧恨。”
巴扎眼皮挑了下,不只是因为从未见过长相如此俊美的男人,更不只是因为从未见男人可以笑的如此漫不经心却又春临大地,更多的是因为龙厉的寓意深远,他顿时如坐针毡,屁股都坐不住了。
“王爷,也不知道乔傲这混账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能在暗中纠集几千苗人,而且对他异常忠诚,这件事本来就很古怪,不是吗?乔傲这人没钱没势,无父无母,没有靠山,怎么可能形成自己的势力?”
“这就要问你了,毕竟,西南苗地,是你的地盘。”龙厉冷笑,眼眸如墨。“你一开始抱着妄自尊大的想法,以为他不过是跳梁小丑,等他跳不动了,再收拾他不迟。可现在呢?不单没有自生自灭,反而让你焦头烂额,正因为他没钱没势,无父无母,没有靠山,还能形成这么一笔势力,更显得乔傲超出了你的预想,就算是邪门歪道,他已经闯出了一条路。”
巴扎被龙厉这一番指责,说的口干舌燥,眼前的男人地位比他尊贵,年纪比他轻,他不得不承认,龙厉说的,一个字都没错。
果然,这是个狠角色。
沉默了半响,巴扎朝着那个剥瓜子剥的不亦乐乎的红袍男子看过去,问的露骨。“王爷认为乔傲是打算报复我?”
当年大女儿私奔一事之后,他在一月后就把女儿嫁了,他从来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差错,他身为藩王,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暗娼之子,简直比平头百姓还要卑贱!
“你把他喜欢的女人强行出嫁,又打断了他的腿,本王猜,他对你必当恨之入骨。不过,就眼下他做的这些事来说,并未成功报复到你——”顿了顿,他又笑,笑的不怀好意,幸灾乐祸。“巴扎,好戏还在后头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且等着看吧。”
乔傲的眼睛里,除了杀气和凶残之外,还有……浓烈的仇恨,他不认为拥有这种眼神的男人,能够把一双断腿养好,却会在战事之中轻易逃遁。
不过,他很好奇乔傲会在什么时候放大招。
“王爷,乔傲此人性子阴沉,我听说他总是跟一些怪异之人混在一起,不会什么妖法吧。说他能聚起百人我还勉强相信,几千人唯他马首是瞻,他们图的是什么?”
“乔傲没钱没势,如何控制人心?巴扎,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本王总算听到一句能听进去的,乔傲一定是有常人没有的阴邪手法,这才让他另辟蹊径,成为众人统帅。”他话锋一转,眼神依旧阴恻恻的。“不过,乔傲背后一定还有人,那人给他的承诺,说不定就是你孔雀王这张位子,他可以取而代之,便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乔傲脸上一阵青白之色,心中浮躁不安,龙厉说到了重点,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是藩王,藩王之位,他当然想传给自己儿子。不过,跟正宗的皇室血脉相比,藩王爵位继承的规矩更多,几年前他让嫡子借着龙奕登基的机会去了一趟京城,可惜,朝廷似乎不太满意,当时并未同意他让嫡子继承孔雀王爵位一事,说他嫡子还小,此事还要再议。
当年他儿子十六岁,年纪可不小了,现在更是已经二十一岁了,眼前这个靖王,明明十三岁就封王建府了!反正规矩都是他们龙家人定的,所以才可以随心所欲是吗?
巴扎气呼呼地想着,愤愤不平,却又有口难言。
如果乔傲当真有高人指点,把西南苗地搅的天昏地暗之后,他居然无法镇压乔傲带领的暴民,传到京城朝廷里去,不就是显得自己特别无能?既然无能,没什么用处,年纪又大了,府上的儿子还不出色,孔雀王的爵位,难道真的到他这里就结束了吗?
那么,他从孔雀王位子上退下来,除非离开西南苗地生活,否则,他在别人眼里,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笑话。
这就是乔傲的复仇计划?!
龙厉轻笑一声,懒洋洋地睇着巴扎,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旦乔傲成了西南苗地的新任孔雀王,只要不涉及朝廷安危,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正如这些年来,巴扎你所做的一样。一旦你的身上没了爵位,你那一堆如花美眷、儿女成群,还能不能在苗地享福,而你又能不能保住晚年,都在乔傲的一念之间了呢。”
乔傲在巴扎眼里,当然不是好东西,可是巴扎在龙厉眼里,同样不是善类。这头熊利用藩王的名号,强娶了好几个女人,而且还因为女方的家人求告无门,甚至打算去京城告御状,巴扎也不是没害死过无辜百姓,在他眼前装什么单纯无害?!
冷眼旁观巴扎一副坐立难安却又眼神游离的样子,知道这是巴扎的死穴,被一个昔日看不起家世的混小子抢了自己本该继承给儿子的爵位,便意味着他的好日子到了头,怎么可能指望被他打断腿的乔傲既往不咎,不抓着这个机会,把巴扎一家人不往死里整?
巴扎嘴角又是狠狠一抽,果然心急如焚,顺着龙厉的话,问道。“王爷,我自然不能让乔傲这条咸鱼翻身,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搞清楚乔傲背后的主子是谁,谁能有本事给乔傲画这个大饼?接下来,我会全力辅助靖王,一同把此人除去。”
他不是傻子,特别是龙厉把局势分析的这么清晰,他如果还不明白自己要选择成为哪一方阵营,就是蠢不可及了。
乔傲若要报复,至少要达到他的高度,否则,只要乔傲还在西南苗地的范畴,在把乔傲身后的那些乌合之众全部除掉之后,乔傲在苗地就只有死路一条。
龙厉手边的碟子里早已堆满了小山般的瓜子仁,他总算停了下来,巴扎马上殷勤地起身,递过来一块干净帕子。
这头熊还挺有眼力的,他拿过帕子擦了擦修长的手指,不以为然地轻眯一眼,淡然一笑,这才打算大发善心提醒一下这头熊。
“巴扎,如果乔傲身后的那个人,给他的不是画大饼,而是一个真正的大饼呢?到时候,你不如想想,打算怎么跟乔傲下跪求饶,免得一把年纪死的太难看。”
一个真正的大饼,放眼天下,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出来,这人还能是谁?
唯有一国之君。
巴扎直勾勾地瞪着龙厉,或许是太过激动,或许是太过震惊,这些话……能随便说吗?!
“巴扎,西南风土民情本王不熟悉,乔傲私底下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恐怕还是要让你去查明白了。”总不能让这头熊坐收渔翁之利,毕竟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也不会平白无故冒出个乔傲,更不会让乔傲有这个为虎作伥的机会。
巴扎当机立断地点头答应。“这是当然,是我应该做的,王爷已经经历了两场战事,接下来的时日,不如让我带王爷好好游玩一下,放松身心?”
龙厉扯唇一笑,在这样的动荡不安之下,巴扎还能想得到用心款待他,人情世故这一套,他倒是拎得清。
不过,他完全没必要拒绝,毕竟他代表的是朝廷,是皇族,巴扎一个藩王,必须要讨好他,哪怕是贿赂,也是很正常的。
西南或许离京城很遥远,但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这里就没有传递消息的线人,因此,他堂堂亲王到了孔雀王的地盘,若是跟巴扎毫无来往,反而显得做作虚假。
他下颚一点,不再多说,唯独盯着桌上的这一碟子白花花的瓜子仁,思绪短暂抽离。漠然冷傲的表情微微收敛,想到他在靖王府,也曾这么剥瓜子,然后,再把一盘瓜子肉端到秦长安的面前。
她完全不像那些刻板的千金小姐,自己不爱剥瓜子,一盘瓜子放在那儿,她从不会主动去碰,他本以为她不爱吃。但自从他剥好了,她却是不客气地几口就吃完了,还吃得津津有味,眉眼弯弯,朝他眨眼的那一刻,他就会自动地继续给她剥第二盘。
门打开,慎行走了进来,龙厉朝着那盘瓜子仁瞅了一眼,慎行当下把瓜子仁倒入一张素帕之内,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巴扎不太明白,不过是一盘瓜子肉罢了,刚才也没见靖王吃一颗,怎么临走却要带着走?不过这样的小事,很快就酒宴之后,孔雀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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