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孔雀王因为世子对靖王行刺,痛失爱子之余,怕也被靖王抓住了把柄,往后……必然不敢跟靖王公然作对,再者,原本定下的王位继承人死了,孔雀王一定会请靖王再把册封世子一事提上日程,皇上可曾想过要不要答应?”
不知是否身体疲惫难受,龙奕突然没了耐心,常辉喋喋不休,宛若苍蝇在他耳畔吵个不停,他不由地怒火增生,扬声斥道。“常辉,你最近的话太多了!朕自有定夺!岂容你多嘴!”
常辉公公身子一抖,马上跪了下来,连连说道。“奴才罪该万死!”
“滚!”他低声咆哮,脸色铁青,那双眼睛竟然变得赤红,宛若野兽。
常辉连滚带爬地离开。
龙奕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神闪过一丝阴鹜,孔雀王不是个安分的家伙,一把年纪了还野心勃勃,跟周边几个藩王暗中来往频繁,这次又纵容暴民造反,藩王府形同摆设,无疑是想给朝廷一点压力,只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力和封赏。
他看不惯巴扎是一回事,但如果还不答应巴扎的请求,等同把一大块边陲的势力,也推到龙厉的手边,这种拱手相让、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他不会做,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弟弟。龙厉已经壮大了,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孱弱的少年,甚至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他的感情、他的武艺、他的满腹城府,全都成为一根根尖锐的针,刺穿了他对龙厉为数不多的信任。
巴扎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早有耳闻,对方想把自己的小女儿银辉郡主嫁给他,可是一年前他拒绝了,巴扎这回还是会故技重施的吧。
对于女人,龙奕自认称不上清心寡欲,却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那个银辉郡主名声不小,但……被巴扎一个武将藩王养出来的郡主,无非骄纵跋扈,无法无天。
后宫的风波已经不少了,他没心思再纳一个令人头疼的苗人郡主,就算银辉郡主有天仙般的容貌,他也无福消受。
一年前,他是这么想的,此事便不了了之,巴扎似乎有自知之明,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一年后,龙奕的处境却更加为难,他很清楚,一旦成全巴扎的心愿,就能笼络人心,巴扎的宝贝女儿在后宫里,巴扎更该对自己唯命是从,而不是投靠龙厉这个靠山。
将手里的茶杯越握越紧,怒火攻心,下一瞬,茶杯朝着墙面飞去,砸的粉碎。
没有男人喜欢用婚事来巩固权势,但他坐在皇位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他皱着眉头,闭了闭眼,他牺牲了很多东西,去换回一些东西。
儿时学习的帝王之术,竟会让人变得如此孤单,如此寂寞,如此……远离真正的快乐。
……
清晨,秦长安早早起床,洗漱,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翡翠给她梳头。
“梳个简单的就成了,我马上要去一趟风府。”
“是,王妃。”翡翠回道。
这几天她安顿了一下靖王府,替白虎和徐长芳治疗伤口,又把李闯孙武喊来,大大奖赏了当日勇于跟禁卫军打斗的一批护卫。
这个举动,无非是要他们清楚,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往后再看到禁卫军那些强盗土匪,也不用客气,打就是了。
翡翠跟其他下人一样,看向秦长安的目光,满满当当都是崇拜之情,她们一堆婢女私底下聊天的时候,纷纷都说靖王妃在那日只身面对一批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完全不输男子,气势不知比他们胜过多少。尤其是靖王妃还掌掴了禁卫军副统领方天,为靖王府扳回一局,找回了面子,禁卫军最后只能跟落水狗一般灰溜溜地滚了,她们痛快极了,出了一口恶气!
“这么看我做什么?该不会你跟玛瑙珍珠她们不一样,迟迟不想嫁人,是暗中爱慕我吧?”秦长安朝着铜镜照了照头上的发饰,不难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翡翠的一脸膜拜神色,她故意调侃小丫头。
“主子胡说什么呢?”翡翠娇嗔一声:“您知道吗?王府里的丫鬟们都说您那日就跟巾帼英雄一样,个个都特别敬重您。”
巾帼英雄?这些从小就卖身为奴的小丫鬟们,当真见过真正的巾帼英雄吗?
秦长安失笑。“不过是教训几个不长眼的狗奴才罢了,也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若不是仗着王府里没有男主子跟女主子,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放肆。”
翡翠无声叹了口气。“王爷快回来了吧?为什么迟迟无人来送信呢?”
闻言,秦长安的眼神一黯,翡翠说的没错,除了首战告捷,她收到龙奕的第一封信之后,西南苗地就再也不曾传来书信,连口信都没有。
他去西南,不只是为了皇命而已,不知他的部署可曾成功?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秦长安已然坐着轿子到了风家,前几日因为家事耽搁了一阵子,今日她给明云把脉,决定明日就动刀。
吴鸣当然同意了,事实上,他在风家住了数月,因为风离身边正好缺一个账房先生,他已经暗中帮忙做事。听闻靖王府被围府的传闻,他很是担心,如今亲眼看到秦长安跟没事人一样,神色沉静,气色极好,这才放下心来。
“明日别让明云用早膳,我晌午之前,一定会来。”秦长安吩咐风离:“你让匡大夫送足量的麻沸散和止血药过来,别忘了。”
“王妃,我的记性您还信不过吗?”风离风趣地笑道。
离开的时候,秦长安本想问问风离,可有收到龙厉的消息,后来转念一想,她这个妻子都没听到他确切回来的风声,风离这个大掌柜要是知道,她的心情只会更差。
轿子还未抬到靖王府,就在东街停了下来,只听得白银在一旁掀起侧帘,低声说。“前面很多百姓把路堵了,轿子过不去,要换别的小路吗?”
“不用了。”秦长安撩开轿子的帘子,目视前方,往日这条街巷她走了不知几百遍,从未遇到过如此水泄不通的情况,远处似乎还有乐声,听上去欢天喜地的。不过隔了厚厚的人墙,她的确什么都看不到。
“反正离王府不太远了,我们走走吧,顺便看看热闹。”绣鞋踩上地面,她淡淡一笑,往人流中走去。
白银笑着陪着主子,好不容易一切恢复如初,她就知道自家主子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偏偏皇帝一再挑衅,这几天的平静,或许就代表皇帝暂时的妥协吧。
赢的人,终究还是她家主子。
靖王府的气氛比宫里好上太多,找回世子之后,在秦长安这位当家主母的带领下,秩序如常。
但至于世子是在哪里冒出来的,除了秦长安跟白银之外,再无别人知晓,对外也谎称是在床底下找到世子,就这么遮掩过去。
“那位就是靖王!”面前有个中年男人拉着妻子低声谈论:“瞧见了吗?”
秦长安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后面,龙厉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她至少认为还要多个十天半月的。
百姓们跪了一地,她动也不动,此刻的日头很晒,但她却移开了头顶的伞,直直地望向那个方向。
龙厉依旧身着鲜亮红袍,外面套着银色软甲,不曾戴着银色头盔,骑在一头全黑的骏马上面,一手牵着缰绳,马蹄“哒哒”踩在地面,身后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将,更是衬的他气度狂嚣,张扬惹眼。
只要一眼,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心动,什么是一见倾心。若是时光倒流,多年前的他,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目中无人,仿佛天边最耀眼的星星,不至于让她付出真心。
而如今,他洗去浮华、敛尽锋芒,变得更加沉稳,也变得更加成熟。唯独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狂性,把他打造的与众不同,明明不是王者,却拥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她终于明白,为何皇帝会越来越忌惮他,哪怕……他们是一母同胞。
一个人的气势,当真抵挡不住,哪怕此人恶名在外、冷血无情。
龙厉不曾看到她,他目不斜视,一如既往的高傲,只是,秦长安不由地皱了下眉头,离龙厉不远处,有一个女人坐在马上。
那个女子一身苗人装扮,约莫十七八岁,七彩缤纷的苗绣衣裳穿在她的身上,稍显厚重华丽,浑身上下的银饰十分繁复,在阳光下反射出银色光芒,反而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真实容颜。
走之前那晚,她让他找个苗人姑娘,都是气话,他却当真了吗?不单在西南苗地找了个苗人姑娘,还明目张胆地把人带回京城来了?
秦长安咬了咬红唇,不再目送龙厉身影,当下转身,白银见主子沉凝了一张脸,当下不敢多问,只能随着秦长安一道抄小路走回靖王府。
龙厉隐约感受到什么,转过头去看,在大一堆下跪的平民百姓之中,见到两个已经走远的身影,他眯了眯黑眸,脸上没有流露更多喜怒。
直到夕阳西下,仆人才到芙蓉园来通报,说是王爷回府了。
螓首一点,她淡淡一笑。“去正厅。”
龙厉刚走入正门,就瞧见朝思暮想的女人站在正厅外头,她微微一福,举止十分端庄温雅,不带女子一贯的娇气,倒是凸显出当家主母的威仪。
那张脸浅笑吟吟,和煦如月光,高髻云鬓间,仅有一支黄金发簪,镶嵌白玉雕琢的玉兰花,高雅不失贵气,一身鹅黄常服,花团锦簇,她朝他微笑的那一刻,仿佛裙摆上的所有鲜花全都瞬间绽放。
“王爷回来了。”她的嗓音依旧清亮,但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一丝他才能感受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