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还能有什么不快活的!老子跟你说,真男人一定要进军营,真金不怕火炼,回头再看看过去那些跨不过去的坎,那都是个屁!不,连屁都不如!”蔡敢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豪放大笑。
“是,蔡将军说的很对,那些屁事算不得什么。”他也忍不住笑了,此刻的陆青铜不知道,他卸下一切过去阴影笑着的模样,才跟记忆中那个十八岁就意气风发的少年格外吻合。
那些过去,早该随风而去了,不是吗?
“不过,你说为什么皇上要什么西朗巫女,干什么,施法吗?”蔡敢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自然不太清楚西朗巫女的用处,在他的脑海里,巫女跟那些市井里的神婆差不多。
陆青铜摇摇头。
“回去睡觉吧,皇上的想法也不是我们随便想想就能想明白的。”蔡敢挥挥手,不再深究。
回了自己的帐内,陆青铜反复回想着蔡敢的话,其实他也有这样的疑惑,只是始终无解。当初命人掳走西朗王子,也是想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让乌勒焦头烂额,火烧眉毛,怎么中途又冒出来一个西朗巫女?据他所知,龙厉从来就不是相信这些术士的人啊。
不知为何,迟迟找不出答案的他,心中渐渐被一种无形的不安缠绕着,龙厉为何会派暗卫杀了所有的巫女,还不肯罢手,说明乌勒还藏了一批人,不曾被找到,乌勒又在打什么主意?冲着谁而来?
这一夜,陆青铜辗转反侧,始终未能成眠。
果不其然,昨夜驿站遭到袭击,只不过,因为陆青铜早已跟人交代,把乌金秘密转移到一户农户家里,而住在驿站的却是农户的儿子。狸猫换太子的计划,导致西朗派来的人不但白跑一趟,还被全部活擒。
翌日。
陆青铜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身后有几百士兵伫立着,中间则安置着一辆黑色的马车,极为突兀。
这是他们在信条上约好的见面地点,如果乌勒答应,便是在此地做一场交易。
周遭一片安谧,等了整整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乌鸦的凄惨叫声,但始终看不到有人带着人马而来。
“陆副将,还要继续等下去吗?”有人跑到陆青铜面前,扬声问道。
“既然说好一天之后在这里等,就要等到太阳下山。”陆青铜面无表情,话音未落,一阵风沙扬起,漫天黄沙飞舞,他将脖子里的蒙面巾拉到脸上,直直地望向前方。
众人继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军令如山,副将都在等着,他们自然屹立不动。来到西北作战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气候干燥物产匮乏也就算了,这里的风沙实在要人命。
不过,幸好他们早有准备,离开回京城之前,军用物资多了这件小东西,每人发了两条汗巾。一开始他们不懂上头是什么用意,后来才听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巧思。
小玩意里,却有着大智慧。
他们个个脖子里围着一条汗巾,除了在炎热的白日里方便擦汗,遇到风沙严重的日子,往脸上一拉,就是一块蒙面巾。可不能小看这块汗巾,用的是棉布,看上去很不起眼,朴实无华,用了三层,内层铺着一层研磨好的药粉,有着清新凉爽的气味。不但可以让他们在烈日炎炎下保持头脑清醒,还能过滤大风吹来的沙尘,即便这些药粉被吸入口鼻之中,对人不但无害,还能清肺润喉。
因此,许多第一次抵达西北战场的士兵,完全没有对这里干旱多风沙的气候水土不服,很少有人倒下生病。而且军中运来一批药材,他们每隔三日,就能分到一碗药汤,说是有助于增强体质、排除体内的废物,喝了一阵子,的确觉得神清气爽。
常年在军中生活,固然军中也有军医,但多半是从战场上受了伤,才会去找军医,军医多为汉子,忙的焦头烂额之际,至多同样是学医之人,却比女人少了几分细致和体贴。
这下子,大家全都心照不宣,明白这些全是远在京城的皇后娘娘的精心准备和贴心安排,对那位不曾照过面的神医皇后,更是敬仰的不得了。
天渐渐暗下来了,骑在马背上的英挺身姿依旧一动不动,陆青铜判断了一下时辰,眼神愈发幽暗深沉。
“时辰一到,准备办事。”陆青铜丢下一句。
一人拿着匕首,走到黑色马车前,刚掀开马车的帘子,周遭黄沙骤起,不远处的马蹄声仓促而来,好似踏在人心上。
黄沙之中,难以看清对方的数目,只是隐约看到人影晃动,至少在五百人之上,心中一惊,这批轻骑来势汹汹,完全不像是来换人的,更像是来交战的!
“驾马车马上回大营,快!”陆青铜朝着那人吼道,那人马上坐上马车,挥动马鞭,士兵们主动让出一条路,让他不停地往后赶车。
“是阴兵!撤退!”人数比他们多,而且对方对当地的天气十分熟悉,显然是明知道有一场风沙,想要趁乱劫人。
领头的人正是乌勒,他没料到陆青铜会下了撤退的命令,他正打算给对方以重击,顺便活捉陆青铜,以他为战俘,用来跟金雁王朝谈判。这个上一仗明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男人,此刻却采取了保守对策,知道在风沙之中占不了便宜,视线受阻,而不像那些鲁莽的武将,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冲,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昨晚的偷袭,让他折损了十来个手下不说,而且发现驿站里的那个男孩根本就不是乌金,显然这些武将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脑子,也更狡猾。
他想来想去,谁也不放心,只能亲自来抓人。
“冲!”
乌勒举起手里的长刀,灰蓝色的眼珠蒙着一层猩红,原本就让人望而生畏的冷硬面庞更是显得杀气腾腾,很不好热。
黑色马车直奔大营而去,很快被几个西朗阴兵追上,驾车的小兵用力挥下鞭子,只顾着看后面的追兵,渐渐的,马车里发出孩子的哭闹声。
阴兵跟这辆马车越来越近了,正在乌勒一连砍下几个人头的同时,听到不远处的巨大声响。
轰隆。
马车从坡上翻滚了下去,刹那间,黄沙飞舞,追兵及时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而整个马车早已被撞的四分五裂,静静地躺在坡底。
除此之外,乌勒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杀红了眼,眼睁睁地看着那辆传出孩子哭声的马车从自己的眼底瞬间消失,手里的长刀用力地挥下去,试图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连杀几十人,他身上铁灰色的甲胄全都溅上血花,而此刻,眼前又有一人挡住他的去路,他眯了眯只剩下杀气的眼,看清楚此人是陆青铜。
“狼王,把巫女交出来吧。”陆青铜早就想跟乌勒交手了,上一仗乌勒虽然御驾亲征,却在后面统筹战术,陆青铜觉得很是遗憾,这次就不一样了。用乌金这个诱饵,乌勒得不得上钩,甚至出动了阴兵来抢人,可见他并不想失去这个儿子,但陆青铜始终想不通,既然如此看重唯一的血脉,为何又不肯用巫女光明正大来交换,反而闹出这么大的麻烦?
乌勒冷冷一笑,那笑容透着几分野兽般的阴森,陆青铜坐在黑色的骏马背上,手里握着一把金背大刀,跟他用的一样是刀,就想着要跟他分个胜负来了?
他并非对陆青铜一无所知,虽然在军营里只是一个小小副将,但之前他这一年内可是金雁王朝的红人,武举出身的武状元,之后在殿试被龙厉格外青睐,直接封为禁卫军统领。龙厉绝不会毫无理由地把这么厉害的角色丢到军营里来,是想成全陆青铜立下赫赫军功,回到京城之后官位练级跳,继续加官进爵吗?!
“就凭你?”
陆青铜粗糙厚实的手掌将金刀握的更紧,那张被晒黑的脸有着昂然正气,他扯下脸上的汗巾,任由风沙将他参差不齐的碎发吹乱,露出脸颊上的奴字刺青。
然后,只听得他字字缓慢,却又掷地有声地说。“就凭我。”
乌勒明白,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那么,一旦有人接应援助,他们还是只能退回去,无功而返,此刻他担忧儿子乌金在先,想要保住训练几年处初见成效的阴兵在后,继续被陆青铜原地纠缠,是最不划算的结果。
因此,他只能迎战,早点砍了这个主动来送死的家伙。
……
栖凤宫。
龙厉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从秦长安手里接过女儿,她皱了皱眉头,哭笑不得。“她刚要睡着,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宝宝,想不想跟爹爹玩?”男人自顾自地用双手把女儿高举在半空,原地旋转一圈,看得秦长安瞠目结舌,一颗心悬在半空。
“呵呵呵……”小女婴不但没有被吓哭,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开心吗?就知道朕的女儿一定胆识过人。”龙厉的语气无比的宠溺,一脸倨傲。
见他很有耐心地陪女儿玩,秦长安低头看看怀里的儿子,长子龙羽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更像龙厉,老二同样是男孩,但性情却偏向她,性情并不刁钻,一双眼透着灵动,完全不在意外面的纷纷扰扰,自顾自地喝着奶水,镇定自如。
仿佛知道爹爹更喜欢妹妹,老二不闹不怒,全身心地依赖他的娘,这幅天塌下来都不怕的雍容气度,倒是让她颇为省心。否则,再来一个跟龙羽般古灵精怪又擅长演戏的家伙,她又该头痛了。
“今日有人提了一件事。”龙厉瞥了靠坐在床上的秦长安一眼,指腹刮了刮女儿细致如陶瓷的肌肤,淡淡地开口。“小周国送来一封奏折,想把他们的十八公主送到金雁王朝来,让朕收做义妹,也好彰显小周国对元国的忠诚和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