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白银跟徐长芳纵然不如龙厉那么敏锐,一眼就能认出床上的女子并非秦长安,但相处了两天下来,也早已心照不宣,主子不对劲。唯独她们还是更倾向于这样的猜测,主子的确是生了怪病,病糊涂了,连人都认不得,言行举止跟平日里才会有很大的出入。
“大皇子,您不能进去。”白银不知已经是第几次阻拦这位还不满两岁的皇子殿下,轻声劝道,一抬眼,发现照顾龙羽的嬷嬷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眉头一皱,指责道。“周嬷嬷,如果你年纪大了,不能带好大皇子,趁早把位子让出来。”
“哎,大皇子的腿脚实在是跑得太快,老身怎么追都追不上。”周嬷嬷苦着脸,气喘如牛,她过去也带过几位公主,本以为这是个轻松的活儿,没想到龙羽看着敦实,却跑的跟一阵风一样,她一个大人居然还跑不过一个孩子。
“我要见娘。”龙羽昂着头,重复着这一句话,执拗的很。
“大皇子,奴婢不是说了,娘娘生了病,过两日好了,才能见你,否则,你也会得病。”白银尽量说的通俗易懂,安抚着胖小子的情绪。
“你昨天、前天也是这么说的!”龙羽满脸不高兴,扯着嗓子,洪亮地大喊:“我要见娘!娘!”
白银无言以对,一时之间,有些心累,但还是秉公办理。“孙大哥,你把大皇子带走吧。”
孙武点点头,走了过来,那张黝黑粗犷的脸,的确不是哄孩子的长相。
因此,龙羽回头一看,就“哇”一声地哭出来,一颗颗眼泪像珍珠般落下,哭得万分凄惨,惹来许多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孙武在揍小孩。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来强硬的还是来软的,龙羽已经冲进了门内,他嘻嘻笑着,觉得他们肯定是诓骗他,娘才不会生病呢。
他自顾自地爬上大床,把玩了一会儿帐幔下垂着的金色流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拉开帐幔,好似想给娘一个天大的惊喜。
只是帐幔一拉开,他却发现娘的手脚都被绸带绑在床柱上,他眨了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脸诧异,奶声奶气地问。“娘,你在做啥?”
女人正在用牙齿咬开手腕上的绸带,无奈那个叫长芳的女人用的是独家的系法,害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成,突然从帐幔外探进来一个汤圆般的小脑袋,她自然愣住。
自从昨天她偷偷解开手腕上的绑缚之后,却被那个叫做白银的女人抓个现行,点了她的穴道,她睡了一整天,刚刚醒来,什么都来不及做,却又被牢牢地绑在床上。这一回,绑的不只是手,还有脚。
若是以前,就算是铁链子,她都可以用内功震碎,但这幅身体却没有打过武功的根基,更没有内力,几条牢固的绸带就能把她控制在这张大床上……她呕死了!
此时此刻,更惊讶的是,这个男娃娃叫她……娘?!
要命呀,她根本还未嫁人呢,哪里来的儿子!
“我不是你娘。”实在不想欺骗这个男娃娃,她承认自己对孩子没有太多的耐心,但让她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陌生人家的孩子,她是极为慌乱又抗拒的。
她擅长的东西不多不少,唯有骑射打仗,成立家庭,生儿育女,对她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
“哇——”龙羽顿时红了眼眶,小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响,一般人完全招架不住。
“怎么回事,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混账东西!”门外传来男人咒骂的声音,紧随其后,是仓促的脚步。
爹爹来了!
龙羽一溜烟地从床上的锦被伤滑了下来,别看他手短脚短,又肥又圆,可是身手矫健利落的很呢。
“哇,爹爹。”一把抱住龙厉的小腿,怎么也不肯让对方继续往前走,龙羽好似一个小无赖,半个屁股坐在他的靴子上,哭唧唧地说。“娘不要我……”
龙厉弯下腰,单手就把胖小子捞起来,虽然不知道这赖在地上撒泼哭闹的无赖行径是从谁身上继承来的,但眼下他不能让龙羽发现自己娘亲的异样,孩子这么小,根本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故事。
“不是跟你说了,娘亲在生病,病糊涂了,很不舒服,要好好睡觉?你这小子怎么不听话?忘记你上回生病娘亲怎么照顾你的了?”龙厉板着脸,相由心生,这两天心情极差,自然笑不出来。
龙羽闷闷地嘟着嘴,在爹爹的训斥下,不敢再抱怨什么,或许娘亲真是不舒服,对他突然闯进来的举动生气了,才会故意那么说的吧。
“娘的病什么时候好?”他习惯了每天都要见到娘,一时半会适应不了。
龙厉无言以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过去他对这句话是嗤之以鼻的,但如今生活里失去了秦长安的存在,他比儿子更加难受。
“快了,爹上次送你的九连环解开了吗?”
龙羽摇摇头。
“解开来了,你娘就能见你了。”他无异是给这个还不满两岁的儿子一个天大的难题,他是九五之尊,更是龙羽的父亲,应当言而有信,因此,在他说不出期限之前,他只能尽量拖延。
他幼年五岁的时候解开了九连环,已经很了不起,龙羽这么小,肯定是无法解开的,因此,他不必担心自己成为儿子眼里说话不算话的父亲。
“喔。”龙羽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由周嬷嬷领着离开。
龙厉关上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已经等了好几天,但这个可恶的女人还是霸着秦长安的身子,真正的秦长安亦不曾有半点苏醒的征兆。
而另一个消息刚刚传来,西朗一干巫女的确在那个晚上全都被杀绝,包括领头的大巫女祝湘。
每一日,他都在承受着两个重大打击!他甚至不止一次质问自己,是否因为他临时起意,劈了秦长安后颈一道,才让这个诺敏有机可乘!如果是,他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最可怕的,是无人知道秦长安去了哪里!
他大马金刀地往榻上一坐,直接朝着对面的女人冷冷扫过一眼,开门见山地说。“诺敏,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在许多年前就死了,这一点,还用我来提醒你吗?”
女人眯了眯眼,眼底的凌厉一闪即逝,却看得龙厉满心纠结,他依旧可以分辨的出来,哪怕她顶着秦长安的脸,她还是有着武将的狠绝,那是本能,亦是经验。
“你以为老娘愿意吗?老娘也是身不由己。”有一道光,一直牵引着自己,她仿佛被那道光笼罩着,被推着走,也不会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
睁开眼,不但没有自由,被绑在床上,困在屋子里,还有一个小萝卜头冒出来喊她娘,她才是那个受到一连串惊吓的人好吗!
龙厉再度皱了皱眉:“你占用的,是我妻子的身体。”说完,起身,丢给她一面小铜镜。
女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头,见到镜子里的女人,她觉得似曾相识,突然想到一个画面,她犹如被晴天霹雳劈中。
“是她!”
她曾经在大草原上见过这一名女子!不,说见过不太确切,是感受到过对方的存在,听到过对方清亮的嗓音,直觉告诉自己,就是镜中的这副容貌!
龙厉压下满心怒火,眼下,他不能指望任何人,唯独希望可以说服诺敏,自动离开秦长安的身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一试。但是诺敏是武将,他暂时不能跟她硬碰硬,不但讨不到好处,他更担心把她逼急了,伤害秦长安的身体。
“你别这么看着老娘,老娘又不是没道德的孤魂野鬼,这种害人的阴损事可做不来!”女人大咧咧地说,对方这个男人虽然年轻俊美,但是脸色奇差,满身戾气,不是她喜欢的那款!她喜欢是带点娃娃脸的男人,笑起来很温暖,还带些孩子气,不过,一想到那个人,她的眸子再度黯然无光。
龙厉暂且对诺敏言辞的豪爽粗鲁避而不见,的确,一个能成为将军的女人,常年在军中跟一群臭男人厮混,纵然本身皮相不差,但又能指望她有多少内涵!
不过,既然她还不至于没有是非观念,还知道死人不该霸占活人的身体,知道这种事是阴损的,那么,事情也许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