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她这个红颜祸水,多得是各种阴狠手段,而孙武也只是把两瓶药放下了之后,就走了。她在深宫曾经见过那些后妃对待下人的野蛮动作,如果秦长安要她死,大可以命人直接把药灌到她的喉咙里,再冠以“病死”的理由,只要抹掉一切痕迹,相信谁也不会起疑,毕竟她本就是虚弱的身子。
“源哥,这里很好,我很喜欢,以后我不再是公主,你可别再喊错了,让人怀疑。”她新奇地环顾四周,从来都是活在深宫里的她,当真爱上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是她的人生重新开始的起点,虽然简陋朴实,但比起那些个雕栏玉砌却又冷冰冰的宫殿,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清儿……”一脸憨厚的护卫沈源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压下精壮的身躯,他激动地不能自已。“你愿意嫁给我吗?我虽然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但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我可以到镇子上去做工,也可以给别人当护院——”
沈清心中娇羞,但那张红肿难看的脸却难以做出任何表情来,她迟疑地问道。“就算我活不了几年,更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也要娶我吗?”
“要。”沈源深深地凝视着她,一个字,干脆利落,他是武夫,不懂得甜言蜜语,只有一片赤诚真心。沈清在他的心目中,就是最美好的存在,哪怕他能拥有她一朝一夕,那都是他的幸运。
沈清突然有些羞赧,她因为要离开京城,顶着过去那张脸根本出不来城门,如今的这张脸实在是丑陋至极,但是一路上,沈源看向她的目光,永远都是那么深情,没有半点嫌恶。
他们两个相处已有十年,只是她感怀自己的体弱多病,甚至劝说过他早点成亲。可是沈源却是个一根筋的,他一直在等她,而如今,他们总算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皇后娘娘让人带话,只要我一连七日服下她给的药粉,不但能让这张脸变成原本模样,还能让我的身体健康痊愈。哪怕不能很长寿,只要精心养着,活到五十岁不成问题。”她定定地望着手心里的白色瓷瓶,幽幽地跟沈源对视。“没想到,来到金雁王朝当真是我人生的最大转机……可惜对皇后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
“不用想这么多,皇后做了善事,自有福报。我们早点离开京城,让你兄长的企图化为泡影,不去插足帝后的感情,你兄长若没那么愚蠢,就该长个教训,别再搞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或许这世上风流的男人不少,但元国的皇帝却对皇后一心一意,他如果执迷不悟,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沈清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无声点了点头,兄长把她送到金雁王朝的那一日起,他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就早已割断了最后一点淡薄的感情。既然她的死讯已经被昭告天下,她也没必要再对小周国的一切恋恋不舍,无法释怀。
“明天我去镇子上买好成亲的东西,清儿,我们下个月就成亲。”沈源牢牢地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喜不自胜。
……
细密的雨丝在风中纠缠着,斜斜地飘飞,秦长安站在栖凤宫的台阶上,伸出手去接飘在空中的雨珠。
龙厉不禁失笑,以为她在怀孕生子后成熟了不少,可是从这些细节上看来,她仍然像是个青春永驻的少女。
他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她的身边,静默不发一语。
她本是凝望着天空,忽然一把伞挡住了她的视线,偏过脸就看到龙厉的脸。
那一刹那,龙厉竟然觉得她的眼神藏着太多太多东西,起起伏伏,一眼无法看透,甚至,带些陌生。
“长安?”他低声唤着她。
她没有马上回答,转过脸继续看着面前的雨天,半响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前线还是没有新的捷报吗?”
“如今正是胶结的关键时刻,西朗的阴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确有两下子,但西朗不适合把战线拉长,战争打的越久,西朗国内就越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毕竟,一场战争,可是需要数不计数的白银才能支撑……这些说得好听是国库,其实还不是从百姓头上刮下来的游水?乌勒是拼死一战,一旦他输了,在西朗国必定威信全无,因此他如今是咬紧牙关强撑着。但事实上,跟金雁王朝耗多一日,他就越是处于下风,如果他聪明点,应该马上喊停,认清局势。”他说了这一通,搁下手里的黑伞,跟她并肩站在屋檐下。“战争在任何时候,都是劳民伤财的东西,不过,有时候不得不战。”
秦长安回以一笑:“我明白。”
“进屋吧,天气转凉。”他不再多说,其实他已经下了密令,斩杀狼王乌勒者,赏赐良田千亩,官位三级跳,这么大的诱饵,是完全值得的。就为了激励士气,尽早除掉乌勒,金雁王朝打得起仗,纵然是拖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只是他无心恋战,擒贼先擒王,希望早点完结。
由于他对秦长安双臂上的符文耿耿于怀,暗中请教了青天监的监掌景老反复研究,但还是没有得到明确答案,眼下他不容许发生任何差错。
过去的他,曾经极为厌恶一成不变的日子,非要找点刺激的乐子,哪怕玩弄人心人命也未尝不可。但如今的他,却恨不得就这么定下来,不要半点改变,不想再受到任何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头痛欲裂,身心俱疲。
这个晚上,秦长安隐约感觉到要发生什么,在用晚膳的时候,她就频频见到这个浑身透着冷意的男人给她夹菜,她的小碗堆得跟小山一样高,反观他,则跟往日一样,吃相优雅,但又仿佛没什么胃口。
“吃完了吗?”他一手托着下颚,看她很努力地解决那座小山,薄唇微微上扬,这些年,他一直都喜欢秦长安吃东西的样子,不矫揉造作,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她掀了掀眼皮,手边的一碗鸽子汤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汤还没喝呢。”
“慢慢喝,朕先去沐浴。”他起身,握了握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好似暗示着什么。
秦长安目送着他的身影,金冠下的黑发里,依旧掺杂了几根银丝,低调的银光掠过她的眼底,她捧着温热鲜美的鸽子汤,一时之间心思不稳。
这些天,为了把她的身体养好,两人只是单纯的同床而已,身为他的女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龙厉在床上的勇猛,但这阵子却是连亲吻都几乎不曾发生,对他而言,必定是很难熬的吧。
唯独每个晚上,他会用双手在她的腰腹上摩挲丈量,不厌其烦地确定她在一点点地恢复往日的身段,偶尔她被撩拨的心生荡漾,会凑过去亲他,他却总是不冷不热地说道。“都瘦的只剩一副骨头了,朕一压就散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早点睡吧。”
一次两次下来,秦长安也就学乖了,更何况她的确瘦得厉害,宛若大病初愈,脸上的气色也不好,这样的女人……恐怕完全不能让男人动了欲念吧。
让生龙活虎的男人当了一个月的和尚,清心寡欲,秦长安的内心也有些愧疚,若是其他家族也就算了,男人可以去别的女人的房间,但龙厉却没有其他的选择。
因此,才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何一个男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全天下的女人都能被他勾勾手指头就召到宫里来疼爱,偏偏他只守着一人。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龙厉的眼神不再毫无波澜,把她当成是一只肥美的烤鸭般上下打量,直到反复确认,才离开饭桌,独自去隔壁的净房洗澡。
不过是一个月没有行敦伦之礼,她紧张什么?艰难地吞咽了一口鸽子汤,却听的一旁服侍的翡翠忍不住笑出来。
美目一瞪:“死丫头,笑什么?”
“奴婢很少见到主子紧张呢,是怕皇上吃了您不成?”翡翠如今也已经年纪不小,因为贴身伺候秦长安,虽然没有嫁人,但也明白夫妻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以往秦长安要侍寝,可都是神色自如,今晚怎么有些特别的气氛?
主子真要是被皇上吃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了,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冷不忌了?敢调侃你家主子,是不是不想活了?”秦长安故意板起脸,喉咙的确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在看到龙厉的白发之后,她对他的心情,时常复杂地难以言喻。
说完就要去掐翡翠的脸,正在两人嬉闹的时候,翡翠笑着闪躲。“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才像话。”秦长安哼了一声,继续端起碗喝汤。
翡翠小心翼翼地提醒:“主子,您别再喝了,吃的太饱……不太好。”毕竟,皇上为了体恤娘娘大病初愈的身体,很久没开荤了。
一时不曾察觉,秦长安险些被一口汤呛到,故作阴沉地看向翡翠。“真该给你找一门亲事了,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后谁敢娶你?”
翡翠嘻嘻笑着,讨好地说道。“好主子,奴婢陪您去院子里走两圈消消食,肚子里积食了,待会儿可难受了。”
秦长安忍俊不禁,最终还是禁不起她的软磨硬泡,去院子散步,走了一会儿,她看似随意地问道。“翡翠,我是不是还是太瘦了?”
过去她虽然也是纤瘦的身段,但凹凸有致,该有的都有,她并不看重这些,加上身子比一般的女子还要强健,很少生病,总显得精神奕奕,活力满满。
但自从清醒后,她照过一次镜子后,就再也不想主动照镜子了,她见到过许多病人,瘦得脱了相,是极为难看的,宛若一朵很快要凋零的花儿。为了让她醒来,龙厉曾经在昏迷的她身畔塞了龙凤胎,想用母子的心灵感应牵绊住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但等她醒来后,他却固执地不让她亲自喂养孩子。
她没再跟他唱反调,毕竟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身子受到重创,更别提心口那一道更是凶险,整个身体都被掏空,奶水少得可怜,又如何能有余力哺乳?
翡翠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娘娘已经许久没照镜了,身子已经跟过去差不多了,您不想穿以前那些宫装,担心穿着显得空荡荡的。您如今总做劲装打扮,反而更显得英姿飒爽,奴婢觉得很好看。”
“就你嘴巴甜。”秦长安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宫装自然华美,但很容易曝露一个人的缺点,像她前阵子瘦的跟一块铁板没两样,前后一马平川,完全不适合。
再加上宫装层层叠叠十分繁琐,不适合静心养病的自己,她就穿起了劲装。毕竟劲装利落,男女皆宜,就算她身材干瘦,宛若没长好的少年郎也无所谓。
陪着主子进了内室,翡翠跟秦长安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知趣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龙厉正站着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已经擦得半干,才看到秦长安回来了,他眯了眯黑眸,将手里的布随意一抛,嗓音透着几分磁性。“回来了?”
“嗯。”秦长安浅浅一笑。
他像是优雅又残酷的猎食者,朝她一步步走来,全身赤裸还湿哒哒的,神情高傲地仿佛这一切天经地义。
当龙厉两条手臂将她困在墙壁与他之间,秦长安只能撑大美目瞪着他,恨不得整个人嵌入墙里。
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居然想低头,避开这样火辣辣的视线。
按理说,他们已经当了三年多的夫妻,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头一低,才更加恼火,不经意发现垂下视线,也会看到不该看的。
他的喉结滚动,把那股被压抑的烦躁解读为愤怒。她把长发束起,单单用红色绸带扎起,身上一袭红色劲装,潇洒明艳,勾勒出她渐渐恢复如初的纤细腰身和哺乳期的愈发明显的胸前丰满,更别提衣领很低,露出了一截洁白如玉的脖子和美好的锁骨。
她怎么能这么招摇过市!即便是在宫里,也不尽然没有其他男人的存在!他更希望她穿着眼前的宫装,华美又端庄,衣领也高,腰线也没有这么明显!可是,前阵子的她,的确不适合穿宫装,他明白她的心思,便允许她在宫里随意一些,只是如今她的身体好了,这一身劲装也带来了不同以往的诱人感觉!
死死地盯着那一截白玉般的脖子,他恨不得在上面咬一口,狠狠的。
“明天开始还是穿宫装吧,实在尺寸不合适,找宫廷裁缝过来修改。”他的心情很矛盾,虽然秦长安做劲装打扮也很有风味,让人眼前一亮,但总会让他想起那个诺敏也是这般的装束,他就有了逆反的想法。
没人知晓他内心深处的抵触,迫不及待要把她跟诺敏区隔开来,不能让她们的行为举止越来越相似,更不想她活的越来越像另一个人,纵然那人曾经是个伟明显赫的女将军,他亦不能答应。
又来了。
秦长安险些翻了个白眼,这男人越来越喜欢从头到脚管着她了,自然颇有些不耐烦。“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朕是你男人,朕不管你,你还指望谁管你?知道的你是皇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来了一位江湖侠女,你的伤已经痊愈,不穿宫装的确跟你的身份不匹配。”他的语气半真半假,虚实难辨,自从秦长安清醒后,他们夫妻之间时不时会冒出一点小口角,他发现一旦他越是霸道专制,她对自己的腻烦反而会更加明显,因此,只能用说笑的口吻,试图缓和彼此之间的气氛。
“三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就在龙厉俯下身子,解开她腰际的红色腰带,她的眸光一闪,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上,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到他肌肤上滚烫的温度。
龙厉短暂地沉默了下,脸色显得冷淡几分,他没有更加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抚摸着她眼下依旧光洁白皙的双臂。
诺敏当真是离开了吧,连带着裴九都在青天监安静地不像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长达半个月之久……
但凡诺敏还对秦长安的身体或者意识造成一丁半点的影响,他都无法放任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发生亲密关系。即便他是个有正常需求的年轻男人,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碰她,只因他有洁癖,对感情的洁癖更加严重,他不想拥抱除了秦长安之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