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不容他再反驳,继而又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便再次叮嘱道,“拿不到证据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平安回来,知道吗?”
夜怀信移步过来,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笃定地说:“姐,你就放心吧。”
就在夜怀央怔愣之际他已绕过桌角往外走去,看样子像是要去天栖楼,可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站在门廊处低声问道:“若拿到了证据你准备怎么办?”
夜怀央毫不犹豫地吐出四个字:“上呈天听。”
他就知道。
自个儿姐姐想对付白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那个人回来了,她心中的火焰只会燃烧得更猛烈,既然有此契机,便努力遂了她的愿吧。
夜怀信望着那张覆了薄霜的脸,蓦地淡然一笑,旋即转身离去。
夜怀央坐回了椅子上,心里却忍不住在想,楚惊澜究竟会如何处理此事?是如她一般深入敌穴寻找证据,还是设下陷阱等着那老狐狸自己来跳?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月牙却侧着身子进来了。
“小姐,是不是该动身去接九小姐了?”
这下倒提醒了夜怀央,她差点忘了大事!
女学已经筹备了两个多月,今日正式开放招生,学雍就在外皇城,与鸿胪寺相隔不到十米。夜怀央早就答应陪夜怀灵去报名,可最近确实忙得厉害,一不小心就把这事给忘了,幸好有月牙提醒,她立刻换好衣裳匆匆出门了。
不出意料,学雍附近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尽是香车玉辇,络绎不绝,看来有不少世家贵女想挤进这个炙手可热的地方。夜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又出了银子,整座学雍上下无人不晓,是以不用同那些贵女们挤攘,直接由人领进了内堂。
内堂里人还不少,有为女学生引路的,有清点名册的,还有分发青衿的,都显得十分忙碌,唯独一人高坐在案台旁,不知在翻什么书,神情极为投入。
这边夜怀灵还在填写文牍,夜怀央闲着便四下看了看,恰与一双清亮的眼睛对个正着,她凝视片刻,眸中浮起了兴味之色。
还真是巧。
她早就听闻学识渊博的御史中丞裴元舒奉命督办此事,不想今天居然碰个正着,瞧他的神情应该是认出她来了,不知他心底现在作何想法。
恰好夜怀灵手中诸事已毕,牵了夜怀央的手就往外走,说是要回去找澜澜玩,一路疾行至院中,忽然被人喊住,回头一看,正是裴元舒。
“二位留步。”
他急急忙忙地赶上来,似有满腹的话想问,一时又难以启齿,额头上浮起一层汗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夜怀灵心想这书生长是长得俊秀,脑筋却似打了结,连个话都不会说,当真笨得可笑,于是当场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裴元舒听见,面色更加窘迫了,最后还是夜怀央替他解了围。
“不知裴大人有何事?”
裴元舒踌躇道:“夜姑娘今天是来……”
“陪舍妹前来报名。”夜怀央顿了下,娇容盈起浅浅的悦色,“顺便看看我的银子花没花到位。”
裴元舒张口结舌,半天不知道该回什么,被夜怀央看得浑身都僵了,只觉那双眼睛已经看穿了一切,都不用他说,她什么都知道。
果不其然,夜怀央徐徐开口道:“大人是不是想知道女学的主意从哪儿来的?那日我去会馆旁听,无意中听到大人提及此事,后来被太后召见,一时情急便拎出来当挡箭牌了,还望大人莫要介怀。”
裴元舒心头一松,虽欣赏她的坦荡又怕她别有目的,内心顿时有些矛盾,殊不知全写在了脸上,夜怀灵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呛声:“裴大人,你如果实在介意,改日我让大哥向皇上说明一切再向你赔礼便是,你堂堂男子汉,何必在这为难我们两个姑娘家?”
听了这话,裴元舒霎时面色涨红,偏偏不善言语,只好使劲摆手道:“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灵儿,不得胡言乱语。”夜怀央拧眉轻斥,并向裴元舒施了个礼,“舍妹年幼,裴大人切莫与她计较,女学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抱歉。”
裴元舒手忙脚乱地还礼,总算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多次谏言都没被皇上采纳,而夜姑娘只提了一次就获准了,虽说与钱财分不开,但目的终归达到了,王都的女孩子自此都能入塾读书,这就足够了。”
夜怀央微微一笑,道:“裴大人能这么想就好了。”
说罢,她拉着夜怀灵向裴元舒告辞,裴元舒拱了拱手,临了还被夜怀灵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只得连连苦笑。
甫登上马车,夜怀灵立刻忍不住问道:“七姐,你明明是想为此事出一番力,却还得向他道歉,等下他真以为你是偷听到的,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他也不是在怪我窃取了他的点子,只是怕我动机不纯罢了。”夜怀央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眸底笑意深浓,“反正女学已经建起来了,你也可以乖乖去读书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夜怀灵仍是气鼓鼓的,却不再多言,暗自想着下次见到裴元舒定要教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