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禁军林立,甲坚刃寒,敞开的朱漆铁门犹如巨兽的嘴巴一样,时刻都要把人吞噬,月牙只隔着帷幕望了眼便觉得浑身发凉,不由得细声叮咛道:“小姐,万事小心。”
“放心吧。”夜怀央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抿着唇角下了车,款款朝宫门走去。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圣旨降到了外皇城的学雍内。
青瓦灰墙,白石甬道,再加上几座错落有致的屋宇,这就是学雍的全部景观,一面镂空花墙将其分割成两半,前院是供学生上课的地方,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后院是老师处理学务的地方,人迹罕至,一片静谧。
裴元舒送走了前来宣旨的太监,转身行至墙边却听见那丛嫩黄色的金叶女贞在窸窣作响,扭头望去,一个粉影突然从中间蹦了出来,吓得他猛地往后一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待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之后顿时微微松了口气,继而又冒出了疑问。
“怀灵,你不在前院上课,溜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本来是要向先生请教功课的。”夜怀灵顿了顿,缓缓眯起双眼,满怀敌意地盯着裴元舒手里的明黄卷轴,“没想到先生说不教就不教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裴元舒登时哭笑不得:“为师哪里说过不教了?只是眼下有差事在身,要办完才能回来授课。”
“哦?什么差事?”夜怀灵故意问道。
“你不都听到了么?皇上派为师前去靖州考察当地吏铨……”
“你少糊弄我!”夜怀灵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水灵灵的眸子瞪得滚圆,青葱玉指直往他胸口招呼,戳得他是又痒又麻,“你当我傻还是怎么的?什么考察吏铨,分明就是派你去监视王爷姐夫的!”
裴元舒面色大变,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抬起手就捂住了那片莹润泛光的粉唇,四下观望了一阵,随后将她拖到角落里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夜怀灵模糊不清地唔了几声,怎么都挣不开那只手,索性张嘴咬了下去,裴元舒痛得一缩,连忙撒手,尚未瞧仔细虎口上的牙印就听见她怒气冲冲地说:“我说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吼我?”
“你——”他噎了噎,浓眉拧成了死结,却拿她毫无办法,只得软声哄道,“是为师不对,不该吼你,但朝廷之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切不可妄言。”
夜怀灵哼了哼,娇若莺啼,却带着几分硬气,“我哪里妄言了?靖州那些官吏早就跟邓家狼狈为奸了,有什么可考察的?让你去不是别有他意是什么?”
“怀灵!”裴元舒声音加重,充满了警告的味道,“隔墙有耳,莫再多说了。”
“我偏要说!你难道真准备奉命去监视我姐夫不成?”
裴元舒闭了闭眼,满脸无可奈何。
马上就要下课了,再与夜怀灵这样纠缠下去搞不好真要被人听见,到时就麻烦了,可她偏偏又是个倔性子,若不跟她说清楚只怕今天都别想离开这,思及此,他长声一叹,凝视着她的双眼缓缓说道:“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毕竟靖州是个龙潭虎穴,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能协助王爷把事情办好才是最主要的。”
没想到他这番话不仅没起到安慰效果,反而还让夜怀灵瘪了嘴。
“那皇上就不能派个会武功的人去?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裴元舒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略带犹疑地问道:“你……不是在为王爷担心?”
夜怀灵听到他这话也愣了,继而噗哧一笑,像看傻子似地看着他说:“这话多新鲜呐,我姐夫自然有我姐姐担心,我操什么闲心?”
“那、那你……”裴元舒满脑子雾水,说话又开始磕巴。
她脆生生地接上话:“我就是担心先生,要是少条胳膊断条腿地回来了,还怎么教我念书?”
“此行确实危机四伏,结果难料,要不……要不为师再给你介绍个老师,那人学富五车,博闻强识,又是为师的同袍……”
话未说完,被夜怀灵一声怒吼打断:“裴元舒,你真是个呆子!”
她猛地甩开水袖往外走,石板路被跺得咚咚直响,仿佛被她当成了泄愤的对象,而身后的裴元舒却是满脸错愕,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了她。
她担心他不能回来继续教书,他就给她推荐别的老师,哪里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