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大红枫还在兀自燃烧,火势已经减弱,风停了下来,黑色的浓烟直上九霄,融进日渐浓重的暮色。
凤姑娘的遗体躺在石台之上,身下架起了木柴,火苗一窜而起,既而化为烈火,灵越和路小山伫立不动,静默地看着她托身草木,灰飞烟灭。
“人生何其短暂,化为尘埃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路小山喃喃地说。
“是啊,这世间可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灵越的眼泪,如泉涌,无法阻止。这一刻,她想了父亲,想起了锦娘,山夜凄清,荒冢之中,可觉孤寒?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沉默无言。
收拾好凤姑娘的骨灰,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路小山将凤姑娘的骨灰坛放在牛皮袋中,在马背上牢牢系住住,对灵越说道:
“我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嗯……”她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着燃烧不已的藤桥发怔。
其时银月如流泉,倾洒而下,映出灵越清秀至极的轮廓,半张脸隐在幽蓝的夜色里,只剩下长长的睫毛和似无似有的悲哀。
路小山缓缓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灵越,下巴顶在她蓬松乌黑的发上, “阿越,或许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们掌中永远只有一瞬,但无数的一瞬,不正凝聚成永恒?江上清风,山间明月,海上潮音,又譬如你我此刻,倘若铭记在心,便是永恒,又何必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空气里传来了夜影中野花的芬芳,还有四处动物飞鸟开始夜行的声音。风穿细叶,鸟虫低鸣的声音,空灵而遥远的飘来。
山风吹起路小山的长发,缠绕在灵越的双肩,她心中一片澄明。
“路小山,你说的是……”她灿然微笑,转过身来,眉目之中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走吧!时辰不早了!”他望着天上的明月,翻身上马。
“去哪儿?”
“师父曾经说起过,他年轻时待在一个叫万花谷的地方,离哀牢山不远。”
“哀牢山……”灵越微微一怔,想不到当年的福慧和阿蔷竟然就躲在花间派的眼皮底下。
“嗯……我们晚上赶路,白日休整,正好避人耳目。”
“你……你不回王府别院了?”她别有深意地问。
“好不容易逃出来,回去做甚么!”他哈哈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灵越催动白马,“哼,别以为你能躲过,回头你给我好好说说,你那个未婚妻怎么回事……”
“好……你都看到了,我对她可是半点意思都没有。”他抬起眉毛,黑亮的眼睛里俱是笑意,“你也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刚才好像躲躲闪闪的,莫非也藏着一个未婚夫不成?”
灵越扬起马鞭,在空中挥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绝对没有!不过是……”马蹄声声,掩住了她的后半句话:“嫁了一次人而已……”
“你说什么?”路小山没有听见,凑近大声问道。
“没什么,我说快赶路!”灵越一马当先,白马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了暗夜,向着寂寂的山野奔去!
不知奔弛了多久,明月出山林,清辉染得周围一片银白。整个世界冷清寂静,小黑和小白似已疲惫,渐渐放慢了脚步。
“这里已经远离幽谷了,我们停下来在这里歇息一下吧……”路小山望着眼前略显空旷平坦的林地,一大片山石包围矮小的灌木丛,宛如天然的屏障,冷冷地反射着清辉。
“好!”灵越翻身下马,将小白和小黑散在旁边的林中吃草。
回到山地,她惊奇地发现路小山已经找好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大堆的松针铺在枯枝之上,他轻轻一吹火折子,一堆篝火便随即点燃,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温暖的气息顿时将她身上的寒气一扫而空。
“路小山,你真行啊!”
路小山笑了笑,“以前跟着师父游荡江湖,这些搭棚生火,埋灶做饭的伙计,都是我和师兄来做的,从小做到大,什么不会呢?”
他口中说话,手却不闲着,又从周围捡起一些粗大的树枝,一把扯下树枝上缠绕的枯藤,十分熟练地将树枝捆起,又将一头张开,宛如一顶撑开的大伞立在灵越的头上。
“你这是要做帐篷么?我们在火边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必这么麻烦……”灵越急忙从伞下钻了出来。
“这山中夜半十分寒冷,何况如今是冬夜?我是男子,尚可将就,可是你一个女子,我怎么能叫你跟着我受寒?”月光冷淡,照在路小山的脸上,眉宇之间是十分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