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跟着女子走出绣帘,穿过迤逦的长廊,一盏又一盏的灯笼在夜风之中晃晃悠悠,照着两个人的身影明明暗暗。
今夜无月,天空之中只有数点寒星,飘渺而高远。
女子终于在一扇朱色的格门前停了下来,门前的两个守卫朝她躬身行礼,她不过略略点头,替灵越拉开了门。
门内烛火摇曳,隐约的香气飘荡而出,是清冽的苏合香,幽远,却不甜腻。
她提起绣着海棠花的裙裾,缓缓迈入房中,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一个清丽的身影背向而立,长发如瀑,流泻在暗红色的锦衣之上,既清逸,又美艳。
听到灵越的脚步,那身影微微颤动,却不回头。
灵越的恨意如沉睡在泥土中的草籽,一声春雷,便悄然萌芽,滋长,终于蓬勃而起,蔓延成荒原。
“你不是要见我吗?为何见到了却不说话?”她冷冷地说,手中的匕首闪着雪亮的光,猛然刺向那道身影。
她这一击,用尽了全力,身法已是平生所快,谁料那身影飘渺如烟,倏然不知踪影。下一刻,她手中的匕首却再也握不住,斜斜飞了出去,一樽美人瓷瓶顿时四分五裂,碎片乱飞。
“你果然是我要找的人”。一个声音悠悠响起,那道清丽的身影瞬间落在灵越的身前。
灵越大惊失色,“这么,怎么不是花……”
“你以为是谁?”那人轻笑一声,黑纱蒙面,仅仅露出一双流转的美目,辨不出年龄和面目,灵越却放下心来,她已能断定面前的女子并非是那雄雌莫辨令她胆战心惊的少年。
“你……到底是谁?找我做什么?”
女子目光闪烁着淡然的笑意,静静看着灵越,忽然感慨,“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灵越心想,莫不是又要说我像阿蔷?这蒙面女子想必跟绿绮一样,是那少年的手下,说不定是风花雪月四使中的雪使或者月使。总之又是落入花间谷的手里。
她心中烦闷,皱起眉头,冷冷道,“姑娘请我来,有话便说罢,这样云山雾罩,叫人摸不着头脑。”
那女子笑意更浓,“不但模样像,这性子倒也是像足了……”
“姑娘左一句像,右一句像,不知我到底像何人呢?”灵越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
昏黄的烛光下轻轻摇曳,将女子的双眼染上一层暖色,多了一分慈母般的温切,“傻孩子,你自然是长得你娘……”
“我娘……我娘?”惊涛骇**嚣着奔涌着卷过灵越的心头,她刹那间忘记了思考,怔怔地望着女子,“你认识我娘?”
“嗯,我不但认识你娘,还与她情同姐妹。论理,你当叫我一声姑姑。”
“姑姑……这……这是真的吗?我娘叫什么?她现在是否还活着,她在哪里……”灵越抓住了女子的手,积压多年的疑问抛洒而出。
“你娘……还活着,她名叫宋天歌。”
“宋天歌……”灵越想起锦娘留下的那本古诗十九首,上面稚嫩的笔迹写着两个字:“天歌”。看来,那地图时娘藏起来的,那到底是什么地图?
“她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女子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带你去见她……”
“为什么?”灵越激动地问。
“天歌在几年前失踪了……我一直打探她的下落,却毫无音讯。”
灵越的眼中光华闪烁,“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女子握住灵越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掌心既滑腻又温暖,“好孩子,我的人在哀牢山,发现了你的踪影,你跟你娘实在是太像了,她们想着你必定与天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将你带回京城来见我……这一路上,她们没有难为你吧?”
灵越摇摇头,那几个女子的确对她客客气气。
“青鸾说,在哀牢山花妖的人到处在找你。你怎么会得罪花妖?”
“花妖?”灵越一怔,难道那少年名叫花妖不成?
女子眼中泛起一丝奇怪的笑意,“花妖是花间谷的人,他无父无母,可男可女,擅长易容之术,诡谲多变,江湖上人送外号‘花妖’,他倒不以为然,说起来,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岁,真正面目又是如何。”
“我见到他时,他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难道是他易容而成?”灵越皱起了眉头。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女子淡淡地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二十多年前。”
灵越顿时张口结舌,“那他岂非已经有四十多岁?”
“花妖到底有多大,恐怕只有花妖自己才知道答案了。你莫要落到他手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