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奕早已意识到,自幼埋在心中的仇恨有多么可怕,它会扭曲人的本性,想想自己多年来的心路历程,不听舅父的劝阻,不仅没能报了仇,反而把自己心爱的夫君搭了进去……
郭国强生在江南、长在京师,对明朝怀有感恩之心,效忠于朝廷,作为天皇家族的支脉,他却终身未娶,而心甘情愿的在岛津家做了低级武士,尽管他从来不多说,郭奕确信,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听着儿子那稚气的童声,郭奕忍住了悲伤,讲道:“舅舅,再过些日子,我和灵儿妹妹要到琉球去一趟,或许还有可能再去吕宋,你平时也有很多差事要办,我想把虎儿和阿真都送到石山本愿寺去,让他们跟着显如膜拜佛祖、读书识字,不知这样安排可好?”
郭国强摇了摇头,态度非常坚决地回答道:“不好!”
许灵儿和郭奕都是一惊,她们知道,郭国强一心礼佛,虽然没有出家,却比出家人还虔诚,通过这些年与显如的交往来看,可以说显如是位值得信赖之人,本以为这是个较好的选择,不曾想遭到郭国强的强烈反对。
“郭大人,秋目浦的大宝船就快建造好了,月空长老等人很快就要出海远航,还有一些人准备回国,你每日都得给岛津家当差,两个孩子尚小,这可怎么办?”许灵儿问道。
“灵儿姑娘,没有这么容易,既然月空长老和玄德真人二位尊者的决心已定,我也不必多说,不过,据我的经验来看,他们出海远航还得等上几年。”郭国强答道。
“请问郭大人何出此言?”许灵儿不解地问道。
“萨摩有很多海上来的传教士,我从他们那儿听说过,远洋一次能耗尽一个小国的财力,也不见得能统治那里的原住民。所以,日本国这些大名们,包括织田信长,他们虎视眈眈的只盯着朝鲜、琉球和大明,从不愿冒险去开拓什么新大陆,此外,我担心月空长老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既然你们俩要去琉球,就想办法多赚些银子帮帮他们吧。”郭国强答道。
许灵儿争辩道:“月空长老远航新大陆,本来也没有要统治那些原住民的想法,只是想把中华儒释道之文明传播四海,与原住民和平相处,并无侵占之意。”
郭国强讲道:“不论怎么说,没个数百万两银子恐怕难以成行。当然,赚钱没那么容易,不要忘了,林风手中可是有不少的银子,听说他现在被困吕宋岛,想想办法,最好让他把手中的银子贡献出来。”
通过和罗氏姐妹的交往,许灵儿早就有劝降林风的想法,闻听此言豁然开朗。
于是,郭国强接着讲道:“既然月空长老等人一时半会走不了,那就把孩子带到秋目浦去吧,坚决不能把他们送往石山本愿寺。”
郭奕点了点头,答道:“就听舅舅的安排,等我们从京都运出陆大人和冲儿的遗骨,我们就把孩子带回京师。”
这时,许灵儿拿出了那尊达摩佛龛,双手献给了郭国强。
郭国强将佛龛供奉在神位之上,开始焚香膜拜,颇为惊讶地问道:“不是遗失在朝鲜了吗?这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舅舅,这是显如送回来的,不知你为何对他如此不信任。”郭奕答道。
郭国强解释道:“显如知恩图报,以南无阿弥陀佛、恶人正机之法名,深得草民、低阶武士乃至海盗、山贼的信奉。说实话,把虎儿和阿真送到本愿寺的话,我不担心。可是你们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名叫教如,只比虎儿长几岁,仗着有钱且非常任性,依我看,这小子早晚得给本愿寺惹出滔天大祸。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虎儿最好不要和这样的孩子一起成长。”
明白了郭国强的心思,许灵儿和郭奕已不再纠结,于是,二人便开始准备做饭,郭国强也跟进了厨房。
灵儿问道:“郭大人,请问你现在和朝廷还有没有联系?”
“自成国公老王爷过世之后,朝廷的邸报再也没发来过,我曾给指挥使刘大人上过书,至今音信全无,直到王冲回来,才知道朝局的变化。”郭国强答道。
趁着郭奕外出淘米的时机,许灵儿问道:“郭大人,一直不敢跟姐姐打听,她是如何从家中跑出去的?”
“唉,都怪我一朝不慎。前些日子,忙于帮着岛津义久和高原城的伊东义佑打仗,奕儿留下了一封信,撇下两个孩子,借口到尾张国去参拜其父亲的神位,偷偷前往岐阜城,由于城内戒备森严,没能找到刺杀信长的机会,又尾随大军到了京都。”
闻听此言,许灵儿不禁问道:“当时,王冲哥哥没在家吗?”
“冲儿此番来到日本负有三个使命,其一便是将陆云龙大人的灵柩运送回国,因此,他时而去京都联络那些幕府的老臣;其二,他还在帮忙寻访那些遗留在日本的难民,资助他们回国,对有些不愿走的,全都送到了秋目浦做了水手;其三,他还负责调查林一官所藏匿的财宝。据我所知,他当时确实没在家,而是去了京都。”
“他到京都干什么去了?”
“他是听说织田家的大军,全都准备出征三河,帮助德川家康对抗武田胜赖,就到京都去找荒木村重帮忙,想趁此机会把陆大人的灵柩运出京都,不曾想,却碰巧了遇到了奕儿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