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如今,虽山形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前有朝廷大军围剿堵截,后有夷人船坚炮利、如狼似虎,世间万物之兴废,取决于有无远见卓识。如若再战马尼拉,战败则无立锥之地,招安回乡恐不为朝廷所容,纵然姐夫依旧有霸业雄心,困守孤岛也会消磨殆尽,长此以往,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也。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等既以四海为家,玳瑁港终归不是久留之地,劝姐夫及各位澳主耐心等待月空长老,将来追随长老赴新大陆开疆扩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未尝不是良策……”
许灵儿读到此处,大小澳主们的家眷,全都忍不住失声痛哭,这时,李成怀、蔡德等将领站起身来,企图把许灵儿和郭奕给赶走。
这时,马志善高声喝道:“七澳主如此放肆,成何体统!”
“请二澳主息怒。”李成怀急忙制止住了众人,接着讲道:“多年来,我们这些人天不收、地不留,有家难归,如今好不容易有块立锥之地,在罗氏夫人的带领下,齐心协力克服了重重困难,才把荒芜的玳瑁港建设成今天这个样子,就这么说走就走了,谁能甘心?”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口中吟着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令》,马志善踱着步打量着李成怀等人,轻轻摇了摇头,缕着花白的胡须,颤微微的声音讲道:“知道我们为何没到北大年投奔老澳主去吗?”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风,蔡德答道:“林大澳主不甘心寄人篱下。”
马志善也朝着林风看去,二人默默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讲话,忽然闯进来一大群士兵,把郭奕和许灵儿围了起来,群情义愤的开始质问。
“难道说你们不是帮我们打仗来了?”
“如果不能帮忙,赶快滚!”
“难道还想劝我们回去送死吗?”
大福船的到来,给玳瑁港的士兵们一种错觉,误以为朝廷支持他们继续攻打马尼拉,刚刚有人传出了消息,说是许灵儿等人其实是劝降来了,导致他们群情义愤。
“各位,请不要吵闹,如今我们到了生死关头,肯定不能坐以待毙,今日各位澳主们一起商议,正是为了给大家某条生路。”罗阿敏的话音刚落,士兵们都低下了头,看得出来,她在玳瑁港还是相当有威望。
于是,大家把目光全都聚在林风的身上,只见他紧闭双目,饱经沧桑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狡黠,但郭奕和许灵儿都知道,当年他预感秋目浦大祸降临之际,曾经偷偷运走了金银财宝,舍弃自己城堡,今日这种局面,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澳主的家眷们最害怕打仗,一旦战事再起,她们的亲人可能会死于非命,但她们更害怕还乡之后,落得王直、徐海那样的下场……
忽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喧嚣的吵闹声,郭奕担心起了双方的士兵发生冲突,对罗阿敏悄声讲道:“尽管大家都盼着有条好的出路,看来,一时也难以定夺,今天先到这儿吧,等大家冷静下来再做商议,请姐姐劝劝大家,千万不要乱来。”
这时,众女眷们围住了罗阿敏,一个个声泪俱下,表示愿意听从夫人的安排。
“二澳主刚才有些话还没说完,我来替他说吧,其实老澳主在北大年寄人篱下,活得也不容易,朝廷容不下我们这些人,西洋人早晚都得灭掉我们,如果真有什么世外桃源之地能让我等容身,何乐不为?”罗阿敏讲到此处,和这些女眷们一一握手,接着劝道:“请大家一定要认清形势,先守护好我们的家园,容我们再想想办法,争取给大家都谋一条好的出路。”
许灵儿和郭奕陪着罗阿敏送走了众人,回到聚义厅时发现林风不见了,大小澳主们正在陆续散去,最后,只剩马志善还端坐高脚椅上。
“现在没有外人,老朽有件事想问一问。”说着,马志善起身给郭奕和许灵儿深施一礼。
“二澳主,有什么话只管道来。”许灵儿答道。
马志善点头问道:“请问可是巡抚庞大人派你们来的?”
未等她们二人答话,罗阿敏吃惊地问道:“莫非是老先生在暗中和巡抚大人有联系?”
“不错,老朽怕被人骂作叛徒,一直不敢声张,连巡抚大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与他联络,请夫人莫怪。我老了,如今只想叶落归根,也明白这玳瑁港并非久留之地,一旦西洋人攻打我们,或出现其他什么变故,数千老幼病残都得死于非命,如若庞大人慈悲为怀,善待这些可怜之人,我来说服林大澳主释放他们,请问夫人,你没什么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说着,罗阿敏又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只怕林风不会轻易放大家走的。”
“这些人大多是被卷进来的无辜之人,不放他们走又能如何?玳瑁港是夫人带领大家建设起来的,只要夫人没意见,老朽有办法来说服林大澳主及李成怀、蔡德和陈植等人。”
这多少出乎郭奕和许灵儿的预料,二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却没有答话。
“这还得感谢巡抚庞大人和二位姑娘!”说着,马志善就要离开,三人一起送他到了门外。
此时,发现许灵儿和郭奕也准备走了,马志善回转身回来讲道:“恐怕二位姑娘还得多住几日,玳瑁港天气炎热、蚊虫众多,请搬到夫人这儿来住吧,反正林大澳主根本就不回来。”
罗阿敏顿时脸色通红,答道:“我这就去帮着两位妹妹搬运行李。”
送走了马志善,三人带上林阿莹一起前往军营,途经仁牙因河口岸市场,只见沿河不时有商船穿梭,在椰子树的长影下,有个帅气的年轻人正在忙碌着收购各种货物。
小伙儿的算盘打得噼噼啪啪作响,每算完一笔账都微笑着站起来,把点好的铜钱交到岛民的手中,大家似乎对他非常信任,甚至连数也不数便将铜钱收进褡裢……
“苍天保佑,要是能让大家好好在这儿做生意,该有多好啊!”许灵儿叹道。
“我们又何尝不想就这样好好做生意?可天天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大家早晚得吓出毛病来。”罗阿敏无奈地答道。
打量着那个年轻小伙儿,郭奕问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狗儿哥哥的好朋友。”忽听稚气的童声传来,只见笑嘻嘻的阿莹朝那个年轻人跑了过去,从他的手中领了个芒果。
“他叫李旦,是泉州的一个孤儿,心灵手巧、非常勤奋,这个市场就全靠他了。”罗阿敏答道。
“请问为何不见张狗儿?”许灵儿问道。
正啃芒果的阿莹抢着答道:“狗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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