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真人到了福州,从早上就在巡抚衙门的门房里开始等待,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庞尚鹏的一丝音信,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老庞已不再是金陵城兴记钱庄的老掌柜了,如今是日理万机巡抚老爷,想见他一面真是不容易!
考虑到沈琦等人的安危,直到掌灯时分,玄德真人才从巡抚衙门出来,又急匆匆赶往庞尚鹏的官邸,递上了名刺,庞家人也没有怠慢,把他请进了府里的花厅。
在与庞府的佣人闲聊中得知,有两批从玳瑁港归来的难民,都在等着官府的安置,但也有人不服管教而四处闹事,如今衙门上上下下全都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也不知道巡抚老爷今晚能不能回来。
玄德真人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白来一趟,便有心会一会刘氏夫人。
趁着丫鬟上茶之机,玄德真人问道:“贵府刘氏夫人的令尊,乃是贫道的故交,不知夫人可在府中?”
丫鬟道了个万福,答道:“请老神仙安坐,奴婢这就赶紧给少奶奶禀告。”
等丫鬟退了出去,玄德真人怀着恐慌不安的心情,开始准备各种措辞,默默地等待着这位刘氏夫人。
过了半个时辰,玄德真人听到外面有一阵老人的咳嗽声,应该是庞尚鹏回来了,有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讲道:“老爷,这些烦心事,就交给胡守仁去干,该镇压就镇压,该杀头就杀头,你何必替这些盗贼张心?”
“你懂什么!”庞尚鹏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这时,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一手搀扶着庞尚鹏,一手给他捶着背就进了花厅。玄德真人原打算先会一会这位刘氏夫人,但没料到她和庞尚鹏一起来了,急忙起身和庞氏夫妇见过礼,彼此客套了一番,分宾主落座,侍女又来奉上香茗。
早在南京的时候,庞尚鹏和海瑞、汤景等人多有往来,对玄德真人并不陌生,也知道他的底细:这老道原来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总的来说,庞尚鹏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但也知道,自从他结识了月空长老,已经弃恶从善,其弟子给汤记织坊看家护院,其本人帮着月空长老做了不少好事,在神烈山下救过海瑞,当黄炳文陷害自己、查抄兴记钱庄时,他也曾帮过忙。因此,庞氏夫妇对玄德真人还是以礼相待。
玄德真人讲了几句赞美之辞,接着就想告刘谦一状,因不清楚庞尚鹏对刘谦的态度,况且还有刘谦的女儿在场,憋在心里的话,犹豫了半天却说不出口。
其实,庞尚鹏知道他们商团的困境,聊了半天,发现玄德真人对被困在日本的情况只字未提,却又是一副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再多问,急忙安排下人准备客房,并表示,玄德真人在这儿愿住多久就住多久,吃喝盘缠都不用担心。
玄德真人表达了一番谢意,也看得出庞尚鹏此刻非常疲倦,想早点休息,但又怕他明天一早又走了,便问道:“庞大人,你我都到了花甲之年,今日一见,或许是此生最后一面,明日一早贫道也要外出远游,不知大人可否赏脸,贫道有些问题想跟大人请教?”
庞尚鹏知道他肯定是有事,换了一杯香茗,便打发走了刘氏夫人,决定陪他聊会儿天,好奇地问道:“听说真人追随月空长老,替汤家做起了东洋的买卖,汤府出事以后,你们全都被困在了东洋。那么,请问真人是从东洋而来吗?”
“一言难尽!”玄德真人叹道,“我们的商团被困在日本,掐指算来一年有余,又加上从日本救出来的难民,数百口人坐吃山空……”
“老夫已经知晓。”庞尚鹏答道。
玄德真人有些奇怪,问道:“请问庞大人如何知晓?”
“呵呵,郭奕和许灵儿都到福州来过。”庞尚鹏答道。
玄德真人闻言顿时一愣,急忙问道:“请问庞大人,这二位姑娘现在何处?”
庞尚鹏苦笑一声,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答道:“她们离到吕宋去了一趟,想去劝降海盗林风,把你们的商团接到玳瑁港,但她们俩毕竟还是太年轻!上了海盗头子的当,结果,把一千多老弱病残带了回来,留在玳瑁港的全都是精兵强将,她们的大福船一走,海盗就惹出了一场弥天大祸,招致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大开杀戒,荼毒我大明子民无数,连日本、琉球、安南等地的侨民也不放过;更麻烦的是,对于回国的这些难民,虽然老夫宽恕了他们,但仍有人不服从官府的安置,散布在福州到潮州一带惹是生非。”
等着庞尚鹏倒完了这肚子苦水,玄德真人感叹道:“如今朝廷严厉禁海,商团回国也没有出路,难道这两个孩子一片苦心!”
“老夫得知你们的处境之后,给你们签发了两张商船引票,也许她们到日本接你们去了,请问真人,你到底从何处而来?”庞尚鹏颇为疑惑地问道。
玄德真人再次感谢,望着他那副苍老疲惫的面容,知道他一天到晚日理万机,便心生怜悯之意,也不想立刻就拿刘谦的话题刺激他,便和他谈起了海瑞……
一提起海瑞,庞尚鹏顿时脸抽搐了一下,显得烦躁不安,破口大骂当朝首辅张居正……
玄德真人听得明白,张居正弃清正廉洁、刚直不阿的海瑞而不用,为了专权而重用循吏治国,让庞尚鹏十分反感,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等老庞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玄德真人心中有了底,跟着赞美了一番海瑞,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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