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住了天光,空气中密密麻麻的雨丝将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光线切割的支离破碎。昏暗的房间里面一片寂静,门外传来的雨声滴滴答答,像是落在了干净的羊皮鼓面上,声音清脆且响亮。
墨竹不知道自己已经发呆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将匕首送进李单的脖子时,那迎面喷涌而来的鲜血,那种炙热的温度,直接灼伤了墨竹的面颊,一股巨大的恐惧降临在了墨竹的心头。
“我杀人了!”墨竹艰难的张开嘴,干涩的喉咙里冒出了几个字。
门外的雨声渐大,隐约间似乎有东西翻倒的声音。
嘭!
房间的大门突然被粗暴的打开了,呼呼的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闯进了房里,拍在了墨竹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唤醒了墨竹的感官,让她从那无尽的梦魇中暂时的清醒了过来。
“雨好大啊!风把门都给吹开了!”双眼渐渐恢复神采的墨竹喃喃的说道。
“只是,这样的雨,好熟悉啊!”
墨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一个下午,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被卖进姓丁的人家做丫鬟。
那一天,凄风冷雨,和今天一模一样,她穿着单薄的衣服从柴房里面逃了出来,留在柴房里面的,是那个被她用砍柴刀斩断了下身的丁老爷。
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不断滴落,听着丁老爷如同杀猪一般的哀嚎,感受着冰冷雨水扑面而来的侵袭,墨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她抬起头,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灰暗的天空,没有一丝光明的颜色。
因为大雨,所有人都躲进了屋子里面,墨竹毫无阻碍的走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面,神色慌乱,步伐匆忙,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食人怪兽在追逐一般。
顺着记忆中并不熟悉的道路,墨竹终于逃出了丁宅,在她的身后没有追兵,也没有丁老爷痛苦的哀嚎,但她就是感到恐惧,无比的恐惧。她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自从他那个赌鬼老爹把她用不到十两银子的价钱卖到丁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墨竹抬起头,看着天空的尽头,看着数不尽的雨丝落在自己的脸上,一股深深的疲倦涌上了她的心头。可是她明明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啊,怎么会有这样厌世的情绪呢?她连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没有等到呢,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人生毁掉呢?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有的人可以在这样的年纪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火焰烧的旺盛的炉火旁吃着糕点,看着窗外摇曳的芭蕉照着书本吟诵出一首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哀婉的诗句,可是自己为什么只能在破旧的柴房做着最下贱的工作,还得反抗那个恶心老男人的恶行,鲜花,书本,仿佛生来就与自己无缘,自己只是一个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怪物啊!
是啊!自己是怪物!如果自己不是怪物的话,为什么母亲刚生下自己就死了?如果自己不是怪物,为什么在四岁的时候就能把试图殴打自己的父亲推到在地?如果自己不是怪物,为什么自己可以只用一把砍柴刀就可以重创身负修为的丁老爷?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自己也不想当怪物啊!
墨竹眯起了眼睛,感受着雨点落在眼皮上那种敲击的感觉,心里跟随着雨滴的节奏,预测着下一个雨滴落下的时间,在这个时候,墨竹可以忘掉现实中的一切东西,专心的玩这种来之不易的游戏。
玩着玩着,墨竹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雨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落下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素净的骨伞,抓着骨伞的是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你怎么在淋雨啊?”小男孩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墨竹问道。
墨竹看着小男孩那纯净的眸子,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伸出了手,抹掉了自己从头发里流到脸上的雨水。
“我帮你擦!”小男孩看着墨竹,突然显露出了极大的热情,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张干净的手帕,然后轻轻的覆在了墨竹的脸上。
墨竹怔怔的看着小男孩,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擦好了!”小男孩欢欣雀跃的将手帕放回了怀里,看着墨竹,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墨竹的脸上还残留着手帕的温度,一道泪痕无声无息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小男孩看着墨竹神色慌乱了起来。
“我……”墨竹的喉咙翕动着,但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男孩听见了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墨竹惨兮兮的小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抹红晕。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小男孩伸出了手,朝着墨竹笑道。
墨竹向来是不相信任何陌生人的,但是看着小男孩的微笑,她失去了任何判断的能力,鬼使神差的就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里。
“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我爹一直逼我学习那些枯燥乏味的功法,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
一路上,小男孩叽叽喳喳的,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人生经历全部都展现在了墨竹的眼前,墨竹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人生。
“原来,这样的人生,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啊!”墨竹听着小男孩的话,心里默默的想道。
“到了,这就是我家!”小男孩指着一个气派的府邸对墨竹说道。
墨竹抬起头,看到了门匾上三个无比威严的鎏金大字:“武王府”
“你总是出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墨竹突然笑了。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冰冷的风雨再次拍在了墨竹的脸上。
仿佛黑白的默片突然有了色彩,外界的声音也突然涌进了墨竹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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