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灼一起出了大殿,回了禅房。禅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色沉沉,燕稷走到桌边低下头,看到案上放了一本奏折,折子下是梨白信笺。
是傅知怀遣人送来的。
折子上写着是今日大启朝堂的动态,燕稷扫了一眼,发现没有异常后将压在下面的信封拆开,入眼各种破廉耻风月诗句。
燕稷:“……”
佛门净地,送这种东西进来真的没问题?!
一时间只觉着满心无奈。
燕稷放下信笺,取了干净里衣去了后面沐浴,半个时辰后出来,桌上已经没了信笺的影子。谢闻灼明显也刚沐了浴,水气沉沉坐在边上,见他出来笑了笑,拿着布巾走上前,为燕稷擦起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
燕稷坐在榻上,额前的头发随着谢闻灼的动作扫过脸颊,微痒。他抬起眼睛,在布巾和头发的空隙间看到谢闻灼的脸,嘴唇轻挑,眉眼柔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头上蒙着的布巾被拿下,眼前重新恢复清明。谢闻灼将布巾放在边上,笑容温和。
因着在外,平日的教学也就先暂时搁下了。燕稷对此很是满意,若是让他在佛门清净之地听那些龙阳向的破廉耻教学,就真的是无脸见人了。
他笑笑:“时辰不早了,太傅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闻灼颔首,把书卷抱了起来,熄灯后去了另一边的床榻。
燕稷借着月光看了他一会儿,困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光静谧。
昼去夜消。
五日匆匆而过。
燕稷喜静,除了礼佛外不出禅房,一清方丈也是同样的性子,所以除了初来时的那一面,这几日燕稷都没见过他。
所以这日,燕稷跪在佛像前,突然见到一清方丈时,有些惊讶。
一清方丈双手合十躬身:“陛下。”
燕稷起身还了佛礼:“方丈,可是有事?”
“也无大事,只是突然想到这么些日子以来还没与陛下好好说说话,就过来看看罢了。”
二人一同出了殿门,在寺里石桌处坐下,一清斟满茶水递过去:“后山自己种的茶,不及贡茶精妙,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陛下尝尝。”
燕稷端起茶杯抿一口,舌尖尝到淡淡的苦涩,到最后又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甜味。
茶是好茶,但一清特意过来一趟,自然不会仅仅为了同燕稷喝茶。
燕稷看向一清,后者笑一笑,眼神平和:“昨夜贫僧诵经,见到了陛下抄录的经文,及字见心,陛下心中有结。”
说罢,一清笑了笑,又给燕稷斟满茶水:“所以,贫僧此次前来,想同陛下谈一谈,因果和宿命。”
燕稷手指一顿。
一清抿了口茶水,开了口。他的眼神无悲无喜,用平和淡然的声音说了一些话,燕稷听着,只觉着心上被什么膈着,很是难受。
他也不想困在一个结里走不出来,但是事与愿违。
直到一清说完,燕稷也没有出过声。
一清前来似乎只是为了将话说完,并不在意燕稷沉默与否,之后也没开过口,只是陪燕稷一杯一杯喝着茶。
天边逐渐染上暮色。
将最后一杯茶喝完,一清站了起来,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木盒,推倒燕稷面前:“明日就是祈福大典,之后就又是一年不见,之前陛下登基贫僧还未相贺,趁着如今一并送了,望陛下安平喜乐。”
说罢,他笑一笑,双手合十再次行礼,转身离去了。
燕稷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本手抄佛经。他伸手翻开,视线在扉页最下面停下。
那里只有一句话——
万般因果,成于心,毁于心,困于心,散于心。
十六字。
五味杂陈。
燕稷看着那行字,沉默了许久,心里莫名突然就平和了下去。
他笑笑,把木盒拿过来,刚想把佛经放进去,手指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盒身一声轻响,而后底部一空,一个做工精致的雕花木盒就那么掉在了地上。
燕稷一愣,弯腰捡了起来。
里面衬着淡色绸布,绸布之上放着一串紫檀木佛珠,珠子上刻着经文,散着淡淡的香气。
等到燕稷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意识将佛珠带在了手上,暗红色佛珠衬着手腕,在暮色里散着莹润的光,美丽而神秘。
燕稷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摘下来,伸手在手串上摸一下,垂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