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同一旁的丫鬟道:“传晚膳吧。”
“是。”
宁祁命令下去,晚膳很快便被端了上来,总共五道菜,四菜一汤,是宁祁在府中用膳时改的配例,在这钟鸣鼎食之家里着实看着寒酸。
可是正好,宁祁不喜欢浪费,钟意也不喜欢浪费。
新鲜的豆腐鱼汤上桌,被炖得奶白色的鱼汤香味儿诱人。
绿媛伸手为钟意和宁祁布菜盛汤,粉□□鱼纹的大汤勺子一勺下去,除了盛起奶白色的鱼汤,还带起了沉在碗底的新鲜蘑菇豆芽菜还有青菜叶子。
宁祁的神色微顿,眸中颜色一紧,飞快瞥了一眼钟意,状似无意问道:“汤里怎么放了这些东西?”
绿媛答道:“是少奶奶特意吩咐的。”
“对呀,”钟意转头对着宁祁笑了笑,“鱼汤里头放这些,味道会更好,将军试试?”
宁祁放在膝上的手掌缓缓收紧,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自己的耳中逐渐清晰,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期待,“哦,娘子怎么知道?”
军营里大锅饭的味道总是不太好,所以曾经在军营驻扎几里外的小河边上,总有两个孩子生炉子炖鱼汤的身影,大的男孩子下河捞鱼,剖鱼肚,小的女孩生火煮鱼汤,可鱼汤太腥,总要去伙头营里拿一两片姜才好,顺道再弄几片菜叶子,抓一把黄豆芽和蘑菇回来乱炖一通,可味道总是别样的鲜美。
可是后来,平关战败九死一生,他带着一腔仇恨辗转战场,荣耀越来越高,却再没有吃到过与当年小女孩一起炖出来的鱼汤的那种味道。
可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味道会不一样?后来他明白了,是没有人再跟他用筷子打仗,抢鱼肚子上的肉,也再没有人需要他故意让出鱼肚子上的肉,然后得意洋洋地对他说,显胖将军,你要多吃豆芽菜,才能以形补形。
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野丫头,和只想着打仗立功的少年将军,一个是情窦未开真懵懂,而另一个,反应慢了三四年。
钟意答道:“我以前都是这么炖鱼汤的,味道真的特别好,将军你尝尝。”
“好。”宁祁笑着应了一声,可眸子却垂了下去。
他竟然指望她也能回忆起往昔和他一样生出些感慨来!她哪怕念一分旧,能仔细查查当年那个“显胖”将军的消息,就不会不知道如今坐在她对面让她满心防备小心翼翼的宁祁,就是当年字都认不全,让她一字一句启蒙了孙子兵法,教懂了三韬六略的胖将军。
算了,反正他也不可能让她知道他就是当年只有一身蛮劲的蠢胖子小匹夫,忘干净了最好。
一顿饭吃得安静,宁祁再没有开口说话,钟意也没有说话。
用完了膳,宁祁往书房里去处理公文,问了钟意要不要一起过去。
钟意想到阁楼上的书,便没有拒绝,跟着宁祁一道去了书房。
这些日子钟意已经把那些熟悉的兵法上的批注都看完了,所以这一回钟意随手挑了一本儒家典籍,可当年在军营中军师先生只有兴趣教授她兵法,与其他典籍并没有涉猎,所以钟意理解地十分之艰难。
宁祁案头的公文并不多,所以宁祁可以很有空地欣赏自家娘子挑灯夜读的模样,看到钟意皱起的眉头,宁祁的眸光往书封皮上的书名上瞄了一眼,起身过去抽了钟意手中的书。
钟意正是看得纠结,冷不防手中的书就没了,抬眸疑惑地看向宁祁。
“儒家典籍刻板太过,多看无益,这个给你。”宁祁递了一本书给钟意,“这个比较有意思,如果有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钟意伸手接过书本一瞧,乃是一本《策论》。
宁祁竟然给她看这个?是要她去考进士么?钟意疑惑地去看宁祁,宁祁已经又低下了头批他的公文。
宁祁处理公文的时候不长,是以没过多久,钟意便又和宁祁回了屋子洗漱就寝。
同被而眠,美人在侧,宁祁规规矩矩,钟意渐渐安心。
翌日,宁祁自然又是早早去了军营,钟意则是昨日得了宁祁的首肯,往支了银子去给老太君赔礼。
钟意不懂那些花花草草,办事的自然还是绿媛,往着人去弄了一盆叫绯扇的月季回来,钟意亲自送去了老太君处赔礼道歉。
一桩事情落下,钟意便又缩回了阁楼之中,可清净却再难得,只隔了一日,云氏便请上了门来,说是襄平侯夫人在府中办姝贤会,要钟意一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