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榻上本想合眼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睡得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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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泓墨喝过药后虽然睡下了,却睡得极为不安定,梦中总有许多凌乱的片段,糅杂在一起。
一会儿是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暴跳如雷地喝骂,母亲低头擦拭眼泪……一会儿又是母亲病倒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蜡黄的模样……
闪亮的刀光,入腹的剧痛……泓砚窘迫失措的表情,赵采嫣惊慌地蜷缩着躲在他身后,看都不敢抬头看……
夜色下随风飘摇的长裙,荷池边立着如出水芙蕖般不染凡尘的少女,就连月光也为之失色……
月光照进狭长窗棂,房梁下吊着黑色的人形,唯有一只绣鞋被淡青的光照亮……泓砚血红的眼睛,满含怨恨……
飞鸟飞鸟,绿荫环翠……烟花四散,光芒渐熄……回首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睁眼,眼前鲜红一片。
再凝目细看,却只是红色的帐幔罢了。
他撑坐起来,指节用力顶着发涨的额角,才稍减晕眩。再睡下去只怕也是噩梦不断,他便起了床。披上外衣,绕过屏风,却见榻上斜卧着的赵晗。
她双眸轻合,黛眉舒展,浓密卷翘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着,好像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儿,清丽白皙的脸庞上有浅淡红晕,胸口缓缓起伏,呼吸沉静,一只手垂在榻边,地上摊着本书。
方泓墨不由笑起来,她应是看书看得睡着了吧。
这情景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就见过她这样,手里拿着书却不看,略带慵懒的模样……
就这样睡过去也不怕着凉。平日教训起人来倒是义正辞严,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其实也还是个没完全长大的小女孩。
他拾起书轻轻放在一旁矮凳上,回身从床上取了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立在榻边默默看了会,放轻脚步离开。
他走出朝岚居,随心信步而行,虽然还有些乏力头晕,呼吸着新鲜空气还是让他感觉舒爽许多。不知不觉走到了环翠亭外。
亭子外的那株昙花已经谢了,倒是亭侧几棵金银木,结了满树的鲜红小果,晶莹剔透,累累串串,引来两只野雀争相啄食。
方泓墨立在亭中,望着枝头那对嬉闹争食的鸟,总觉得有些记忆呼之欲出,可越是极力去回想,那些情景反而越发模糊,越发难以捉摸。
他试了许久终不得法,只得暂且放弃,迈步出亭时,双鸟惊起,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传入耳中,就如浩海惊鸿般一掠而过,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对澄澈如水的眸子。
似乎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她坐在那儿,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剔透黑眸中神采斐然,他不由怦然心动……
“你看什么?”
“你呀……你先看我的。”
“是,我先看的你。”
缓缓转身,他凝眸看向那张石凳,上面却是空空如也。
瞬时之间,失落的记忆与情感如怒涛狂潮般汹涌而至,他抵挡不住这强烈的冲击,顿时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不得不单膝跪地,勉强用手扶着亭柱才没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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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赵晗竟睡到将近黄昏时才醒来。
日暮西斜,染得房里所有物事都成了橙黄色。她这一觉睡得足了,心情舒畅,精神亦饱满。一抬臂,意外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她记得自己本来不准备睡觉的,所以斜靠在榻上未盖被子。
赵晗低头摸了摸被面,这本是床上泓墨盖的那条,因为还是新婚时铺的被褥,被面是大红的缎面,用五色丝线绣着象征多子的荷花莲蓬与石榴,她从榻上下来,绕过屏风瞧了眼床上,果然见床上空荡荡的,方泓墨已经起来了。
所以是他先醒了,瞧见她躺在榻上睡着了,怕她着凉便给她盖了被子?
走出内室,一路走到外面,她都没瞧见泓墨,叫来从露询问,从露含笑道:“少爷中午就起来了,特意交待婢子,说少夫人睡着了,让婢子们进出安静些,别扰着您休息。接着少爷就出去了。”
她不由嘴角含笑,好吧,她有点原谅他了,不过只是一点点而已。
然而她还有些担心与不满,他才退了烧,今天刚好一些就出去干什么?且午后就出去了,却直到现在没回来。
“泓墨说过去哪儿吗?有谁跟着去了?”
从露摇头:“少爷没说,也没让人跟着,一个人走的。”
接着她又道:“下午二房派人送来一盒燕窝、一筐雪梨,说是让大少爷好好休养,早日痊愈。二少爷也让人送了两包通江银耳过来。”
赵晗点点头,吩咐从露道:“正好泓墨有些咳嗽,晚上冰糖燕窝炖雪梨,银耳先收着。”
正好方泓墨不在房里,她便开始指挥朝岚居的丫鬟们大扫除,为避免交叉感染,她让丫鬟们大开门窗通风,把床榻上的床帐被褥全换上新的,住人的几个房间内桌椅案几全部擦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