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在一日之内传遍了全京城,人尽皆知,那本书不过印了几百本,很快便被一哄而抢抢完了。
苏钊从下人的口中得了消息,心中简直觉得荒唐的不得了,便命人也花大价钱买下了一本,亲自拿到书房中细细翻看。
刚看到封面,他的嘴角便禁不住一抽搐:“这是什么鬼名字?”
《当朝皇帝是如何登上皇座的?原来是——》
原来是什么?苏钊把书翻过来倒过去,也未找到下半句话。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题目的确是令他好奇的很,便翻开了一页,细细看去。
他越看面色越奇异,到最后拎着这薄薄的一本,与自己的心腹道:“这不是个民间话本么?”
什么皇上降临之日,黑云压城红光满室,异香飘散满城花开......他当时自家的花都被冻死完了,怎么一朵都没见它开过?
更莫说后来描写昭宁公主上阵杀敌,浑身金光遍布,用的是织女织就的全身毫无一点缝隙的铠甲,那耀眼的容光让敌人连眼睛也睁不开。这公主是浑身装饰着灯去上的战场么?
“老爷不知,”心腹摇头,与他道,“就是这些神鬼之物,是百姓最信的。现在,这书中所言,在京城中都早已传开了。许多百姓都嚷嚷着,说公主做官乃是天意所归,实在是对老爷很不利啊。”
“难不成天下的百姓都能被这一篇胡说八道骗过去?”苏钊嗤笑道,“这世间读书的种子就算是绝了,也不会被这种话语囫囵过去的,朱圣人之言,岂不比这可信许多?”
说罢,他连这本书也不愿看见了,径直扔与心腹,挥手道:“快些拿去烧了,看见这些个乌七八糟的我便头疼。”
心腹却是从市井百姓一层层爬上来的,闻言欲言又止,但见苏钊早已不耐烦闭上了双眼,也只好将满腹的话语按捺下去,将这个薄薄的小册子扔进了火炉中。
火炉的火苗一下子扑起来,瞬间便将它吞没了。
三日时间转眼即逝。到了赌约所定那日,圣上身旁的暗卫却悄悄潜进京城各处的酒楼茶馆中,细细听着每个人所言。谁知还未等打探的暗卫回来,却已先有京城中百姓联名上的书呈送到了御前。
那书卷是无比厚重的一大叠,惠帝展开细细看去,不由得便挑起了眉,望了台阶下淡然站着的贾琅一眼。
“贾爱卿果真是麒麟之才,甚好,甚好。”
他朗声笑了起来,显然心情很是愉悦,让一旁立着的苏钊心都提了起来,全然不解为何圣上要这般夸奖贾琅。
而那个芝兰毓秀的少年只是神色淡然地行了礼,道:“多谢圣上夸奖。”
苏钊的心内蓦地生出了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还未回来的暗卫身上,迫切渴望着他们将自己胜利的消息带回到御前。
这样,自己便可彻底扬眉吐气,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站直身来,笑着看他狼狈地从这朝中滚出去!
自己为官这么多年,如今却三番两次掉面子在一个毛头小子上,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了大牙?
他微微眯起眼,心中盘算着,与自己交好的官员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若是能趁此机会,将贾琅彻底从这朝廷中赶出去......
然而,暗卫回来时,却禀报惠帝,道:“世间百姓皆赞叹陛下乃天命所归,昭宁公主亦乃是天神派下来庇佑世人的,因此,皆愿其入朝做官,好全天命。”
苏钊听到此处,冷汗不由得从面上簌簌流下,先前有的不好的预感此刻全然变成了现实。他几乎想要晕倒在这里,却还是强撑着,道:“不知那万民书是何内容?”
“是何内容?”
贾琅蓦地嗤笑了一声,惠帝命身旁的小太监将这厚重的书卷拿下去与他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无数个名字。
林黛玉、柳嫣然、贾探春......
以及其他的,渴盼着有朝一日能亲自将这腹中才华施展,而不是做枝只得依赖着男子生存的菟丝花的女子。
她们娟秀的字体填满了这厚厚的书卷,顺着那展开的纸张一路绵延下去。其中还有着将字写得歪歪斜斜的不认字的农妇,刘二丫,李杏花.....她们终其一生或许也只会写出自己的名字,无法入学堂,只能过着一眼便能看到底的生活。
嫁人,生子,再为了一点生计忙忙碌碌。操持不完的家务,夫君生气时的打骂,或是所爱之人一朝金榜题名后的不屑一顾......
她们注定终其一生都要被困在这狭小的一方空间里,小小的庭院,轻而易举便将她们牢牢地锁在了里面,连抬头仰望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可正是因为这样,心中才会有所不甘吧?
可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不愿□□纵着走完这一生吧?
不!
哪怕,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唯独我自己的命运,不甘就这样消耗在这沉沉黑暗之中!
雪白的宣纸上书写了上万个名字,上万个或年长或年少,或身处深闺或在田野间劳作,或粉香脂浓或素面朝天的女子,皆在渴求着同一件事。
一点星星之火,终于掀起了燎原之势。蔓延的火光几乎灼伤了苏钊的手,他的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收回手来。这书卷便从他手中跌落在了地上,顺着地面一下子铺展开去,斑驳的墨迹一直碰到了大殿的尽头,才停下了蔓延的脚步。
“苏大人,她们,也是万民中的民,您从不能否认吧?”
苏钊勉力抬头看去,面如白玉的少年笑的云淡风轻,眼中却有着灼灼的光:“哎呀,那您,可是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