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这是出于一个御史大夫之手,自己相信,但若是说这事出自一个贫寒出身的乡野县里之手,李泽源不信。
没错,说了这么多,就是一句话:李泽源不相信这份文书出自许哲的手。想到京城中无意间流传的许延年愚吶,和恩师相顾无言最后黯然离开的流言,李泽源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好一招苦肉计,真是师徒情深。面对内秀的子弟,没有得意洋洋的公之于众,扶助其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而是弃之门外,让其到处碰壁后再假借一个同乡的手段,弄到最不起眼却非常关键的位置上。
而这个‘得意弟子’,则借着自己或是说恩师的手段,一步步的向着书院靠拢,通过简单的一个建议,获得书院上下的心。再借着一个困局,展露自己的峥嵘面孔,自己若是趁此机会收入囊中,那便正好如了他们的心愿。
一个‘士以知己报我,我以国土报之’,足以让自己完全的信任他。即便自己不能完全信任和无所谓,一个这么优秀的投名状,儒学上下,那个地方不能横行。
好算计,好心机,好隐忍。
哼!
若是许哲在此,估计要大喊一声冤枉。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留手的一展手段,居然可以让里这样脑补了一场年度大戏出来。更在关键处,用自己的想象力,把前身和现在自己的差异描补的如此紧密。若不是自己晓得,怕是连当事人都要相信了。
可惜李泽源不知道穿越,也不知道重生,他只能借着现有的情况,想象许哲极其背后黑手,也就是其座师钱凤学的手段了。
钱凤学,虽说和李泽源同为儒家学说的领头羊。但是对比李泽源的长袖善舞,钱凤学却更加强硬一点。按着他的说法,世间道理,无外乎非黑即白。当然,若是坚决的说钱凤学支持是儒家学说,也不尽然。
按着李泽源这些年的观察和理解,钱凤学支持的应该是皇者学说。也就是一切都是圣上的,包括国土,包括思想,包括所有的一切。
心学这些年逐渐壮大,甚至已经开始隐隐影响了圣上的决策,钱凤学不能忍受,因此断然投身与心学相对抗的儒家,甚至逐步壮大,发展成一个大的集团。但是随着儒学的壮大,很多时候也开始不得已而为之。
很多时候,为了儒学,钱凤学虽说不情愿,但是也没有太过纠缠。但是儒学所作所为一旦涉及国法纲纪,便是钱凤学最为难以忍受的一点。最为明显的举动,便是三年前的柯正元案。
一个普通的学子代考,最后灭口案件,因为涉及宗家,心学一度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没想到在儒学知道之后,瞬间曝气,集中发力导致心学灰头土脸。如果是儒学之前不知道,那么在柯正元家的忠仆血溅闻灯鼓的时候,也该全部晓得了。
只是其中利益划分,多多少少,实在重要。心学想要再最短的时间内消除痕迹,避免在圣上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儒学想要趁机捞取足够的利润,最好趁着心学自顾不暇,获得足够多的收益。
双方明思暗涌,却在表面上保持了一致:至少在利益达成一致之前,不可让圣上知晓。
谁知道第二天一纸奏章,把所有的一切都摊在开阳光下。
心学丢了一个礼部尚书的位置,和一些鸡皮旮旯的小地方,却没有伤到要害。除了更加怨念儒学,并且在朝廷上开始名正言顺的敌对儒学,攻击儒学,其余相安无事。而儒学,明眼看着是没受什么大灾,甚至得到了些许优惠,但是实际上,却是丢掉了一直以来在朝廷维持的‘透明’身份。
从那天起,儒学再也没有办法韬光养晦,在心学不在意的角落里偷偷发展,而是被迫和心学众人面对面的对抗起来,用几十年的肩膀去挑战心学众人那成百上千年的文化。
如果说大家心里没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钱凤学虽说在小道上锱铢必较,但是无论从能力还是学识,都稳稳的力压众人。便是自己,也不敢保证能稳赢这位铁面钢直的钱御史。
只是在自己心里,终究还是留了印迹:钱凤学,非我族类。
长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勾角分明的条成。那么面对着这样一个诱人的糕点,自己是该吃呢还是不该吃呢?
修长的手指在许哲的名字上点了又点,最终还是重重的摁下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