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脱离农村生活唯一可能的途径,她一定要紧紧地抓住。
虽说在本村她是没有什么竞争者,可是整个公社有好几个村呢,而且有的村距离县城近,也比较富裕一些,那些村里供孩子读书的人就多,光是这两年读高中毕业回来的,整个公社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三四个,这些可都是强劲有力的竞争对手。
张天亮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公社那边对每个竞争者都会公平对待的,他们会综合考虑你们的实际情况,选出最优秀的人来担任我们孩子的代课老师。”
孙友梅脸色一黯:“好,我知道了,谢谢天亮哥。”
等孙友梅离开,张天亮叫过赵晓明:“来,你也填一张表。”
赵晓明坐下老老实实地填了起来:“赵晓明,年龄二十二,性别女,文化程度高中毕业,家庭成分这里我该填什么?”
“就填贫农。”张天亮随口说。
“哦!”赵晓明依言写好,交给了张天亮。
张天亮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看不出来啊你二十二了,跟我一样,也是五五年的?我还以为你跟阿娇差不多大呢!”
赵晓明迅速在心中换算了一下,确定一九五五年出生的人今年确实是二十二岁之后,才点了点头说:“没错啊,你也二十二啊?我还以为你比我大很多呢!”
她倒没有说他显老的意思,只是在她的年代,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的男生,看起来都是青涩得很的毛头小伙子,哪有他这般成熟稳重,一看就很能当家做主的样子。
张天亮却有点儿不高兴了,他摸摸脸:“我长得这么老?”
把表格收起来,张天亮又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黄色牛皮纸封面,用棉线装订的,翻到写着字的最后一页,把赵晓明的资料登记上去。
他的字体苍劲有力,竟然好看得很,看来他虽然念书不多,但因为特别珍惜能读书写字的机会,所以特别下苦功练过字的吧,否则的话绝对写不出这样的一手好字。
赵晓明想起她以前的大学同学,因为大多数时间都是依靠电脑打字,所以没几个人的字是写得好看的,她还好,小时候辗转于各种培训班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练字班,所以一手字写出来还算能见人。
不然的话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她是高中毕业的人。
“这就是给我上户口?”这也太简单儿戏了吧?
“还不算,咱们农村人大多数一辈子都用不上户口,所以只要在队里登记一下就可以了,等到要用户口的时候,再来这儿开张证明去乡里办户口本。”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快帮我开证明吧!”
“行,这就开。明天就去乡里办户口。”
两人回到家里,张天娇正在乐滋滋地数钱,把今天发下来的钱和往日攒下的搁一块儿,反反复复地数了好几遍,数清楚了就用一条花手绢给包起来,藏到箱子底下,再用一把大铁锁给锁了起来。
再看看家里缸里罐里都盛着满满的粮食,还有赵晓明带回来的那些好吃的,张天娇忍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晓明姐,我觉得我现在腰杆子特别挺!”
赵晓明也由衷地感到欢喜着,当年她在物质生活上应有尽有,却总是感觉到空虚无聊,没想到却能在这种贫穷匮乏的生活中,感觉到丰收后富足的幸福。
张天亮才回来一下就不见了人影,一直到做好饭了还不见回来,赵晓明问:“你哥上哪儿去了?”
张天娇不在意地说:“上山去了。”
气势轩昂的歌曲已经播放完毕,广播里换成了一个严肃的女声:“正点报时,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七点整,今天是公元一九七七年一月一日,在这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
女播音员后面再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赵晓明被她那一句抑扬顿挫的“一九七七年一月一日”震得僵立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没有哪一位好心人能来告诉她一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晓明记得,当她走下飞机,双足踏上乌鲁克尘土飞扬的土地上的时候,分明就是二零一六年七月十四日。
那天刚好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谢娉婷的生日,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她怎么就信了谢娉婷那死丫头的鬼话,让自己沦落到这般境地了呢?
残酷的现实不容她继续伤春悲秋,一阵猛烈的狗吠声把她从回忆中唤醒,赵晓明抬头一看,立刻三魂不见了七魄,只见一条毛色黑亮,足有她半个人高的巨型犬类冲她直奔过来,大有不把她扑倒在地决不罢休的势头。
“啊,救命啊!”赵晓明尖叫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把脸死死地藏在腿间,“要死了要死了,这回一定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