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写得极好看,一看便是师从鄢氏一脉,笔锋沉稳,神情端方,谢祈便想起从前读书的时候,琴棋书画,大约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书法了。这么想着,却没有发觉陆纪已停了笔,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谢祈回过神来,才有些不好意思般退了一步,他自然知道陆纪找他来并不是为了让他看着自己写字,人有心事的是总喜欢寄情于物,想必陆纪也是如此。
陆纪看了他一会,忽然有了兴致般开口道:“你来写一幅。”说着将手中的笔扔给他。
谢祈拿了笔,不知陆纪又要怎样变着法地试探,他略一沉吟,觉得此事要做的不留痕迹,只有一个办法,于是细细盯着陆纪写的那半篇书看了一会,便沉心下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挥毫间在纸上渲染出半幅墨色来,那字迹竟与陆纪先前写的一模一样。
他不愿露出自己的师承,若是信手拈来大家之字体,又与他瀛州寒门出身不符,如此这般便让陆纪无迹可寻。
陆纪掀起那那幅字看了看,笑道:“倒是有些小聪明。”
谢祈以退为进道:“大公子谬赞了。”
“可惜却没有将这三分聪明用到实处。”
此言一出,谢祈便是一凛,陆纪似是意有所指,不待他开口陆纪便继续淡淡道:“昨日在书房之中可还听得尽兴。”
谢祈这才明白陆纪昨日大约早就发现他和陆绯藏在柜中,甚至……他猛然警醒,也许昨日书房中陆纪与父亲一同来的那么迟,便就是暗中要让陆绯有机会好藏于柜中,这么一想来他便豁然开朗,陆家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他们既要在明面上支持姜舒,又要暗暗将消息通过陆绯传给姜泓,狡兔三窟,永远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大约在最初送陆绯入宫为姜泓伴读时便开始了布局,只是不知陆绯明不明白父兄的苦心。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却被自己误打误撞搅和了进去,还听到了如此之多的关于陆纪的八卦,这一下陆纪不会要杀他灭口吧。
这么想着,谢祈还真抬头小心瞥了陆纪一眼,转念一想,陆纪为人虽有城府,但却并非不是君子,这种事大概是干不出来的。
像是知他所想一般,陆纪开口笑道:“此时便知道怕了?”
谢祈听他如此之说便知道陆纪大约并不是要来找他秋后算账的,心中一笑,便也伏低姿态低声道:“大公子明察秋毫。”
陆纪却并不理他的恭维嘲道:“你此时虽恭顺,但心里却是不服的。”
谢祈在心里点点头道,自然是如此,但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低头道:“祈不敢。”
陆纪懒得和他废话,叹了口气直白道:“此番召你来,是想让你平时多提点些陆绯,此事便罢,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别让他再生出什么别的祸端来。”
谢祈心道,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却只派这么简单一件小事,鬼才相信,恐怕这提点是假,监视是真,如今他刚帮陆绯送了信,得了陆绯信任,陆纪便让他跟着陆绯,看看自己的弟弟还要搞什么鬼。
于是两个明白人说话自然不用再多费口舌,谢祈知道陆纪心中所想,自然只能领命,一来好奇陆绯除了送信之事在东阁中是否还藏着什么秘密,二来陆纪此举自然还是要继续试探他接近陆绯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祈告退,离了陆纪的书房才觉得舒了一口气,幸好此时并无人注意他的行踪,他惦记着薛简,便径直出了府,一路走到薛简的医馆门前。
还好今日医馆的门却是开了,门口还排起了长队,谢祈松了口气,然而没待他走进门去,却被里面一个迎面而来的小童扑住,抱着他的腰哭道:“公子救救我家先生吧。”
谢祈蹲下来将他搂在怀中哄了哄才发现,这个孩子便是医馆中的学徒之一,想必今日的医馆的门也是他打开的。
谢祈替他擦了擦哭花的脸,平复了下心神开口道:“你家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孩子哭得抽抽噎噎道:“先生昨日便被一辆车上的人绑走了,临走时还安慰我说很快便回来,我关了门等了一夜,结果今天早上先生还不曾回来。”
谢祈闻言,向后张望了一下,门口排着队都是等着看病的人,他们不知医馆中发生了何事,也聚在一处议论纷纷。
谢祈知道此间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他略一沉吟便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清楚你家先生是被什么人带走的?”
那孩子想了想,忍住哭音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其中有个穿红衣服的姐姐。”
若说红衣,谢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风榭中的那个女人,虽然这也只是他的推测,然而却事不宜迟,他当机立断,死马当作活马医,现下还是即刻便到风榭处走一次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