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顺娘忙忙地吃完了饭,就进厨房去把昨天晚上泡好的黄豆和绿豆拿出来,分别放进了两个铺了干净麻布的柳编篮子,然后又让她娘找了件深色的破衣服出来,剪了,洗干净,搭在那两个放了黄豆和绿豆的柳编篮子上。她把这两个篮子提进了柴房,放在往常洗澡的石板上,又去找了两个大瓷盘子来,压|在上面。
刘氏和齐氏就问顺娘,为啥要在上面压个盘子呢,顺娘说这是为了让发出来的豆芽更壮。就跟人挑东西一样,挑轻的和挑重的相比,时间一长,那个挑重的东西的人一定更有力气,更壮。
顺娘这么说,刘氏和齐氏就懂了。
她又告诉老娘和嫂子,过几个时辰要在上头浇水,保持盖在豆子上的布是湿的。现在她浇了水,等到她下晌回来的时候再浇水,晚上临睡前浇一浇,注意不要让豆芽见光,连续这样做四五天,生出来的豆芽就可以吃了。
刘氏和齐氏半信半疑,说如此简单,就可以了吗?
顺娘说:“当然,不信,咱们过四五日再看。”
把生豆芽的事情安排妥当,顺娘挑着捆好的一担干柴,手里提着鱼篓就进城了。今天因为她只砍了一担柴,比往常要早进城些,然后路过谢家肉铺的时候,被谢乙叫住了,谢乙先是问他这是要进城去卖柴和卖鱼吗?
顺娘说是。
谢乙就乐呵呵地说:“那你出脱了手上的东西早些回来,我跟我家娘子下晌要上你家去瞧瞧你娘,拜访一下喜家,谢你救了我家二娘,你最好在家,你看你甚时候能回来?”
刘氏和齐氏追问无果,只得作罢,刘氏就叫齐氏去烧水,烧烫些,让顺娘好好洗一洗,去一去寒气,怕今日淋了雨再生病就麻烦了。这时候雨也小些了,齐氏便把慧儿交给婆婆抱着,自己去厨房烧水。
可成听大人说顺娘的脸伤了,就爬上顺娘的膝头,捧着她的脸给她吹,一边吹一边说:“每回我摔着了,娘就给我吹一吹,我就不疼了,我给二叔吹一吹,二叔也不疼了……”
顺娘心中感慨不已,抬手摩挲着可成的头,闭上眼,让他替自己吹,仿佛他一吹,自己真得没那么疼了。
在闭着眼的时候,她想,为了这一家老小,说什么她也要度过眼前这道难关,说什么她也要让喜家在杨柳镇立稳脚跟,说什么她也要让这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齐氏进了屋,说已经帮顺娘把水烧好,而且已经兑好凉水,顺娘可以去洗一洗了。
顺娘就把可成放到地下,自己站起来去拿了干净的衣裳去柴房洗浴,等到她洗了头和身体,又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到晌午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吃完晌午饭,刘氏和齐氏带着两个孩子,提着两罐子豆酱依约去谢家拜访,顺娘则是去镇子南边的王大夫坐诊的药铺买药酒,这脸上的青紫伤痕对顺娘来说是一种耻辱,而她想这耻辱在脸上停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一瓶药酒,顺娘捏在手里回家去,走到南街的拐角处,她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往东西大街的陆家院子去。
夏日雨后,不多会儿,艳阳重临,镇子上的土街上蒸腾起热气,顺娘踩着泥泞走到了陆家院门前。
站在陆家院子门外,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儿童的读书声,她叩了叩黑色木门上的门环,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个十二三岁的梳着双丫髻,婢女模样的小姑娘,她上下扫了顺娘一眼,问顺娘找谁。
顺娘说自己是来找陆家二郎的,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那婢女就问顺娘是谁,找陆家二郎做什么。
顺娘刚想自我介绍,便听得那婢女身后有一个男子说话:“荷叶,跟谁嚼舌根儿呢?”
叫荷叶的婢女闻言吐一吐舌|头,对顺娘轻声道:“你运气好,咱家二郎来了。”
说完,她又赶忙将门拉开些,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门外来了一个郎君找陆全。
陆全听了在门里往外看,一看就看到了顺娘,以及顺娘脸上的状况。
一开始他见到顺娘是笑着的,直到他看到顺娘脸上的青紫伤痕,三两步就跑过来了,盯着顺娘的脸急声问:“二哥,你这脸是怎么了?谁打得?你跟小弟说,小弟去帮你打得那孙子满地找牙!”
顺娘不想在陆家门口说这些,只说自己闲来无事,所以想请陆全去喝酒。
“喝酒?这个时辰?”陆全看了看天儿,接着一拉顺娘往前走,边走边说,“二哥,既是你今日有空,不如陪我一起去齐大郎的赌坊里玩儿,等晚一些咱们再一起喝酒。”
“这……”顺娘明显不想跟着陆全去什么齐大郎的赌坊,但她这一趟来找陆全,是想让他帮自己教训那个赵三郎一顿的,如果拒绝了陆全,那这个想让他帮忙教训赵三郎的话又该什么时候说出口呢。
陆全见顺娘犹豫,一拍脑袋:“对了,我怎的光想着去赌钱了,二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吧,方才不是说到了你脸上的这个伤怎么弄得么,你快告诉小弟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顺娘看到不远处有个小茶坊,就让陆全跟自己到那里面去坐着说话。
两人前后脚进了茶坊,顺娘要了两碗茶和两碟子点心,跟陆全在店中靠窗的一桌坐下,请陆全吃茶,她就把今日遇到赵三郎,他是如何刁难自己,以及找了个黑汉子来打自己的事情对陆全说了,说到最后顺娘难过道:“你二哥是个没用的,若是不想到家里老小还要靠我养,怕是这会儿就见不着你了……”
陆全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咬牙一拳锤在桌子上,愤然道:“赵三郎那厮竟敢如此欺负你,二哥,你等着,我必定帮你出气,让他从此后见着你也要绕道走!”
顺娘虽然正等着陆全说这个话,可她也担心陆全弄出什么大乱子来,所以她紧接着就问陆全想怎么做,并提醒他不要闹太大,不要动刀。
陆全道:“二哥,我有分寸,你放心……”
见陆全如此保证了,顺娘放心了,并说这才跟陆全成为兄弟,就要麻烦他帮忙实在太过意不去。
陆全爽朗道:“二哥说这些太见外了,兄弟是什么,就是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若不能帮二哥分忧就不是你兄弟……”
顺娘向他拱手道谢,道:“三哥对我的情义我记下了,若以后三哥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忙的,也请尽管提。”
陆全一拍顺娘肩膀:“好说,好说。”
两个人又喝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陆全便起身了,他见顺娘不愿意去赌坊,就让她先回去,说收拾赵三郎的事情他会尽快安排,让顺娘在家里等好消息就是。
顺娘点点头,付了茶钱,跟陆全两人在小茶坊跟前分了手回家去。
回到家的时候,她老娘和嫂子还没回来,她就拿了药酒对着镜子自己搽药,然后去给豆芽浇水,紧接着又把柴房里的柴火给收拾了下。这脸上的淤青让她没法子明天就进城去送柴火,她怕宋玉姐看到。说不上什么这是一种什么心思,但在宋玉姐跟前,她从来都希望宋玉姐看到的自己是精神奕奕的样子,而不是这种丑样……
看来这脸上的淤青好得差不多之前,她是不能进城了,顺娘估计没有四五天,是没法好得差不多的,这四五天又得损失多少钱?一想起这个,她心里就堵得慌,但她明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了脸上的淤青需要时间消散,还有就是她也要静静等待陆全帮自己出面教训那个赵三郎,让赵三郎不再找自己的麻烦。然后她才好继续做她拿手的事情,在冬天之前,多钓些鱼卖了攒钱。
她在家里无聊,就把自己钱袋子里的钱拿出来,除了留下几十文,剩下的都放进钱罐子里去,想一想,她又把钱拿出来数一数,正数着呢,她听见外面院子门响,就赶紧把钱放回去,再把钱罐子放到床下的角落藏好,这才出去看是不是老娘和嫂子回来了。
谁知道出去一看,却并不是她娘和嫂子,而是谢家二娘,她站在院子门外正拍着门呢。
顺娘走过去开了院子门问她有什么事情。
谢二娘面无表情说:“我娘留你娘和嫂子在家吃饭,你也去吧。”
顺娘看她的表情,好像并不乐意来喜家见到自己一样,就说:“算了,家里还剩下些小米粥,我一会儿喝点儿就作罢。”
谢二娘抿抿唇,继续说:“是我娘让我来叫你的,你若不去,她一会儿又要说我了……”
“你这是?”顺娘忽然想笑,觉得这个小辣椒何必如此纠结呢,到底是希望自己去还是不去呀,可回头一想,她想起了脸上的那块淤青,真不太想去了,于是便说,“你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