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伸手摸着决云的头发,决云也靠在他的胸口,两人不言不语的躺了一阵,裴极卿却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决云像受惊一般愣了下,道:“你为什么叹气?”
“不是叹气,是心底实在高兴。”裴极卿抱着决云,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口中带着浓浓酒气,道:“时常觉得老天爷对我太好了,不仅留我一条性命,还让我活了这么久,殿下,我总是害怕有天老天爷会将这命收回去……”
裴极卿话未讲完,已带着酒气半昏迷着睡去,一向睡觉安静的他居然发出轻微的鼾声,决云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裴极卿的脸,他面色雪白,虽然清瘦,但此刻两颊却像上妆一般通红,不断摇晃的烛光下,长长睫毛划出一泓如烟波般的阴影,看着竟然有些旖旎媚态,决云愣了片刻,身体冷不丁颤抖着凑上去,鬼使神差般亲了亲裴极卿的脸颊,接着,竟然微微叹了口气。
决云迅速将脸挪开,裴极卿已迷迷糊糊醒来,他眯着道:“看你好些天心不在焉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决云犹豫一阵,道:“我可能,做了件错事。”
裴极卿闭着眼睛,道:“怎么了?是砸了东西?”
“不是……”决云摇摇头,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从手中拿出一枚狼牙,轻声道:“林贺,其实,是辽国的小皇子赫凛,他没有死,萧义先这次来,就是想将二皇子害死,再接他回去。”
“你怎么不早说,若二皇子发现了再攻来,我——”裴极卿一时气急,气愤中扬起的手掌却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下去,冷冷道:“现在跟我回锦州,告诉夏将军做好准备。”
“不会的!”决云立刻道:“二皇子没有发现萧义先的事,只是林贺被赵将军怀疑,也不好在待下去,所以便走了,临走之时,他将这枚狼牙交给我,保证萧义先不会再来。”
裴极卿听到二皇子暂时不知此事,刚揪起的心也暗暗放下,决云继续道:“林贺与我约定,他若能继承皇位,一定不会再与大周开战,不过我想他回到辽国,只怕每天都要担惊受怕……他为什么还要回去……我是真的怕他死……”
“他是皇子。”裴极卿见决云在意的居然是林贺的安危,心里突然有些生气,“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路都是自己选的,可他既然生下来便是皇子,便只能选这条路,不然他也不会宁愿牺牲定州,也要害死二皇子,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一下,二皇子会不会发现。”
“你总是太小心,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没跟你说。”决云扭头道:“但我愿意相信他。”
裴极卿狠厉道:“你相信有个屁用,以后这种事再不告诉我,我一定会动手打你,绝对不会心软。”
他说完便迅速起身,将桌上碗碟收拾起来,再没有与决云说一句话,决云很不满的坐在床上,手里抱着那枚狼牙,也不开口。
“还不起来?”裴极卿拎起衣服,冷冷道:“难道要我押着你,再去告诉夏将军不成?”
决云默不作声的接过衣服,手上动作却很重,一下子竟然将衣带拉断,裴极卿叹了口气,妥协道:“殿下,要小心啊。”
决云反驳道:“林贺救了我一命,也教了我许多行军打仗的知识,难道我要出卖他,将他交给夏将军吗?”
裴极卿答道:“你将他放走,二皇子很有可能发现萧义先的用意,会用其他将领打定州;如果二皇子没发现,他真的有朝一日做了辽国国主,辽人与我们剑拔弩张多年,且一直占上风,他凭什么休战?”
决云直接道:“可我当他是朋友,他也是这么想的,难道想要当皇帝,就要连朋友都不敢相信吗?”
裴极卿猛地呆在原地,眼中一片惶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迅速为决云系好衣带,却没有接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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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锦州得月楼。
萧挽笙坐在二楼雅间,手上转着只琉璃酒杯,他抬起醉眼,搂住坐在邻座的胡人女子,轻声道:“夏将军,没想到你独身好多年,还真是很有雅兴哟。”
“侯爷说笑了。”夏承希拎起酒壶,为萧挽笙斟了杯葡萄酒,“我这儿哪有京城快活,侯爷又深得摄政王信任,比我这小地方,不知强了多少倍。”
“京城快活啥子哦,屋里婆娘……”萧挽笙猛然将话停在舌尖,他望着夏承希正色一笑,突然又回复了官话,“夏将军,今日喝得有些过了,咱们还是尽早回去歇息吧。”
夏承希已懂他的意思,于是道:“侯爷不必这样拘谨,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得月楼好酒好菜美人作陪,想单纯招待一下侯爷罢了。”
“辛苦夏将军了。”萧挽笙摆摆手,像背台词一般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治理兵马,而非沉溺声色……”
“也罢。”夏承希也跟着起身,身边下属立刻会意,一同将得月楼沉重的雕花木门拉开,萧挽笙抖抖衣袍起身,他身材高大,一不小心碰到了桌旁圆凳。
那胡女连忙弯腰去扶,胸口一片盎然春意。
萧挽笙猛地吸了下鼻子,还是扬起袖子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