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衬衫袖口去擦拭,一滴滴的水珠却不断从他脸上滑落下来,落在他的袖口上,手背上,晕染出一片片深深的水渍。
苏愚在哭,哭得悄无声息,连一点哽咽的声音都没有。
可是这无声的哭泣让徐青萝的心有些发颤,那浓重的悲伤并未因无声而止息。她想问“你为什么哭”,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这个笔记的主人姓苏啊,苏梦溪,朱语哲说过苏愚的妈妈姓苏,那应该就是她了吧?
这是他妈妈的遗物,可他以前从不知道,他的姑姑还千方百计瞒着他,那被撕掉的封页显然就是妈妈的署名啊。
徐青萝恍然,但是看着默默流泪的苏愚,心里又一片茫然。她不知该怎么去劝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她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她的心也被一股浓重的悲伤攫住。她其实一直都明白,孤独的人都是同类,哪怕各有各的孤独,但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孤独着,可惜孤独的人总是无法彼此温暖,不然又哪里来那么浓黑的孤独。
就像她。就像他。
…………
朱语哲一点也不开心,尽管在与黑猫的斗智斗勇中逐渐占了上风。他的鼠标垫早就撕扯成了两半,床单上都是或深或浅的梅花形脚印,地上全是散落的书,垃圾桶被打翻了,机箱电源线被拉断了,水杯也打碎了一只。他挥舞着扫帚像个悲壮的勇士,将那只该死的野猫奋力赶上了窗户,然后看它纵身一跃潇洒而去,他站在窗前的身影像悲情电影的主角一样萧瑟。
萧瑟过后就是忙碌。趁着老妈还没回来,他必须把凌乱不堪的卧室好好收拾一番。飞快地打扫床单,整理床铺,然后扫地,把黑猫所有的犯罪证据通通丢进垃圾桶。撕烂的鼠标垫,摔碎的杯子,翻倒的垃圾,揉成一团的纸片……等等,这团纸是什么?
朱语哲蹲在垃圾桶旁展开一个纸团。这时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他拿笔记时从老妈房里带出来的。笔记被老妈锁在一个小箱子里,当时他费了老大功夫去找钥匙,箱子里除了笔记还放了个皱巴巴的纸团,他以为是垃圾就顺手带出来准备扔掉,追打黑猫的时候丢在了地上。想到这些,他就要把展开一半的纸团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只是他似乎在纸上看到一个苏字,所以想了想,他还是把它展开看了一眼。
那其实是两页纸,第一页纸上用娟秀工整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苏梦溪”,附带着年月日期,还有一个地点——“于云梦山”。第二页纸上则是一大段自白似的话,朱语哲一见第一行字心里便骤然一惊,那里写的是“苏愚我的孩子”。他心头的杂念一下子就飞得干干净净,只是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往下看:
“苏愚我的孩子:
你读到这本笔记时大概也有五六岁了,五六岁的你却不会记得妈妈的模样,可是没有办法,妈妈不能留在你的身边。这本笔记是这三个月来,我一笔一笔写下来的,为了让你看懂,每一笔都写得很清楚呢,我把他留给你,你每天能看着它,就像看到妈妈。你可不要以为妈妈不要你,不爱你,此时你还在我的腹中,我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你了。妈妈不在的日子,你也要好好的,乖乖听话。记住,妈妈想你,爸爸也想你,盼与你相见,我的孩子。
苏梦溪。”
朱语哲一口气从头读到尾,读完后便整个呆在那里。
舅妈也是个占星师?为什么妈妈从没提过?舅妈给苏愚写过一本占星笔记?难道就是……就是那本笔记?
几乎不用多想,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两页纸跟那本笔记锁在一处,纸张也一模一样,而笔记也正好缺失封页,两相联系,自可确认无疑。朱语哲的心一下子就凌乱了。他拿着纸,直着眼睛,半晌才喃喃道:“妈,妈,为什么?你这是想干嘛呀?这笔记是舅妈的遗物啊,你干嘛瞒着苏愚?干嘛就是不让他看?这样怎么对得起舅妈呀……可是,可是事情都这样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终于一咬牙把两页纸又揉成一团,猛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厨房跑:“烧掉,快烧掉,不能让苏愚看见!”
只是他前脚刚进厨房,便听到一阵咚咚的敲门声。他心想难道是苏愚回来了?不对,门没锁,无论苏愚还是老妈,都不会敲门,直接进来就是。容不得他多想,敲门声又接连响了两下,他慌忙把纸团揣在衣袋里,跑过去把门打开,却见张瑶穿一身黑纱长裙,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