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落下来。因为她看到一匹枣红马绝尘而至,马上的男子衣着锦绣威武不凡,腰间一面铁牌正随着马蹄起落上下摇晃。
修行人!
女人心念一动,极为乖觉地闭了嘴,只是已经迟了,听到叫卖声的男子看了她一眼便一勒缰绳,枣红马昂首长嘶,止住疾奔之势,踢踏着步子缓缓走到近前。男子也不下马,直接在马背上叫道:“老板娘,来一个包子尝尝!”似乎是怕女人没看出自己身份,他还刻意晃了晃那面铁制的腰牌,牌子与正午的日光相映,有十色星光斑斓旋转如同彩虹,刺入女人的瞳孔。
修行人也不全是打秋风吃白食,但像这样把牌子挂在外面唯恐别人看不到的,毫无疑问都是打秋风的行家。可是女人没有办法,凡人生来低人一等,与修士相比简直就是另一个低贱的物种,丝毫拂逆不得。她虽然没有亲见,但也知道许多一言不合凡人便被修士打死的事情,包子再香也没有人命值钱。她连忙低眉顺眼地笑着,拿了一个包子绕过摊位给马上的男子递过去,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声:“难得天师赏光,请慢用。”
这声音甜糯绵软,散入东风,随落红飞过街道。对面呆坐的少年忽然抬了抬头,倏忽间眸光便明亮了几分。
马上男子接过包子,就着热气掰开来,露出油亮亮的馅料,四溢的浓香立刻飘满街头。枣红马不安分地晃了晃脑袋抬了抬蹄子。男子吃下半个包子,却将另外半只丢到了马嘴里,被枣红马一口吞下。香喷喷的肉包子喂了马,让女人不禁皱了皱眉,可她随即就想到,很可能是对方觉得味道不好,这样最好,不会白白送出更多的血汗钱。可就在她心下暗喜之时,男子却翻身跳下马来,对她说道:“先来三屉包子,一屉给我,两屉给它!”
它,自然指的是那匹枣红马。
女人不自觉地“啊”了一声,随即便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低眉顺眼地去取包子,只是手有了些微微地颤抖。
一屉给人,两屉给马。送出几屉包子她认了,可是人都吃不到的包子却要喂给马吃,她觉得痛心、难过。但她不敢问,马不是吃草料的吗?我找点草料给天师的马吃好不好?对方的口吻不容置疑,她只能无条件地服从命令,端了两屉包子给马,又端了一屉,小心翼翼地把男子领进店里,找了个干净的桌子请对方坐下。
“给我来壶热茶,也给我的马弄点水喝。”男子又吩咐道。
“哎!”女人答应一声,干净利落地给男子上了茶,又打了一盆水端到外面。
马在吃包子,大嘴一张一口一个,吃得汁水四溢,浓香满街,让人不由想起“牛嚼牡丹”。那个衣衫褴褛的瘦弱乞儿已经走到近前,眼睛死死盯着正在大吃大嚼的马,一只脏兮兮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口水顺着手指头流出来,沿着嘴角滴下去。他正在向那匹马靠近,显然他饿坏了,迫切地想吃到包子,他要去抢马的包子。可是粗壮的马蹄子对他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只要挨上一下他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即便马不踢他,修行人又怎会容忍一个小乞儿去抢爱马的食物?
小乞儿的举动把女人吓坏了。她放下水盆就跑过去拦在他面前,大叫了一声:“别,我给你吃的!”
小乞儿也被她吓了一跳,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先是慌乱,而后迅速变成了渴望。很快,两只白暄暄热腾腾的包子递到他面前。他飞快地一手一个抓在手里,警惕地瞟了一眼街对面的少年,转身跑向无人的街角。
女人叹了一口气。她不能看着这可怜的小孩子去送死,何况跟送给马吃的那两屉包子相比,送给小乞儿的这两只不仅不让她心疼还让她开心不已。都是赔本,她宁愿把包子都送给饥饿的乞儿们。
明天就暂时关了店面吧,这些日子都让修行人把生意搅黄了,看这样子以后从这过路的修士会越来越多,实在是做不下去了。这样想着,她又从屉上拿了两个包子,转身朝对面的少年喊了一声:“来,快过来!”
少年一直在巴巴地望着这边,眼神有一点点呆滞,透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她的喊声似乎把少年从神游中唤醒,少年眸光闪了一闪,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生动,好比春花复苏,冰湖解冻,泛起毫不张扬却令人心动的色彩。女人不由自主地一愣,随后她看到少年缓缓站起身,抱着那半只残破的瓦罐,向她走来。
只是背后小店里忽然传出一声冷哼,吓得她手一哆嗦,包子差点掉在地上:“哼,就剩下不到三屉的包子,我和我的马都嫌不够,你还去喂这些小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