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的戏子正在唱着吴侬软语,台下的观众静静的听戏,群演只有背影,灯光照下,宫二抱着胳膊,看似听戏,心中却又万千思绪,眼神带着丝丝迷离,将头轻轻靠在柱子上。叶问微笑着站立在一旁,看着台上,头发依旧梳得整整齐齐。
王家卫站在摄影机前,指挥镜头从远处拉近,从下半身移向上半身,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只剩下叶问宫二两人。宫二轻轻低下眉眼,叶问回过头来看着她,宫二不经意的移开目光,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却有一丝羞怯,两人相对无言。
叶问回头打破沉默,开口道:“听得懂这戏吗?”
“像是在佛山听过。”宫二微微侧过脸来,回头看着叶问,说道:“叫什么梦……”
“风流梦。”叶问道,宫二轻笑,低下头说道:“风流本就是个梦,有人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唱的,远比说的好听。”
叶问仍是微笑道:“宫先生学过戏呀?”语气虽亲切,却带着一点刻意的客套。宫二是如此聪慧,自然听得出叶问刻意的疏远,她回了一句:“皮毛而已。”就转身走开,坐在了茶桌旁,叶问微笑跟上。
待叶问坐下,宫二重又开口,说道:“当年,要真拧着性子把戏学下去,我定会是台上的角儿。”宫二平视地面,仿佛陷入回忆,嘴角也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千回百转,一悲一喜,唱腻了《杨门女将》,就换《游园惊梦》唱唱,那时候,你在台下,我唱你看,想想那样的相遇,也怪有意思的。”宫二笑容更明显了些。
曹平不禁要拍案叫绝!张大春老师设计的台词本就是带着内敛、含蓄,却又饱含深情。而章子怡的台词功力着实厉害的不像话!每一个停顿,每一个重音都像是在控制着汹涌的爱意,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到情爱,但是,那一低头,一蹙眉仿佛就是一个热情却又含蓄的民国女子在婉转诉说衷肠,所谓百炼钢化绕指柔,曹平作为一个旁观观众,都已经深深陷入这种澎湃的演绎气氛当中,更不要提表演者了。
可是,曹平不忍心再继续看了,他知道剧本是怎么安排的,头一次,他对编剧和导演有些厌恶,他们怎能这样残忍?他想转身走开,可叶问已经微笑开口了:“我怕到时候一票难求啊。”
宫二笑了,她低垂眉眼,笑道:“您真捧场,您看戏,我送票。”说罢,她抬起眼睛,明亮的眼睛,带着丝丝希冀,期盼的看着叶问。
曹平捏紧了拳头,害怕自己脱口而出喊咔,而叶问却只是低眼微笑了一下,看着宫二笑道:“这几年宫先生唱做念打,文戏武唱,可是唱得有板有眼,功架十足,可惜只差一点,就差一个转身。”
宫二眼中的希冀慢慢褪去,笑容也渐渐收起,神色暗淡下来,曹平感觉那座沸腾的火山一瞬间死寂下来。宫二突然自嘲的笑笑,抬眼看向叶问,说道:“想不到你把我当戏看……”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只有绝望,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忧郁瞬间弥漫开来,叶问也沉寂的低下了眼睛。
宫二缓缓开口,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期盼,只是木然说道:“我的戏,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只能这样下去了。”
宫二面上已毫无表情,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极度的悲伤,就像是灵魂被抽离,此刻的她仿佛只剩下一具驱壳。在叶问的这句话出口后,宫二已经知道两人再无缘分。她此番约叶问前来本就是已发觉体内暗伤已经抑制不住,才想把该说的话说一说,该了的事了一了,她已自知时日不多,此番也是为了却一桩遗憾。但叶问这番话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而武者的骄傲不允许她起身离去,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决定要直面自己的情感。
仿佛被夺取了所有的颜色,只余下嘴唇上那抹刺目的嫣红,宫二木然说道:“今晚请您出来,也是想把该了的事了一了,该说的话说一说。”
叶问问道:“宫先生要出门?”
宫二顿了顿,说道:“在北方有句老话,人不辞路,虎不辞山,这些年,咱们都是他乡之人,我是真的累了,想回老家了。”随着一句句台词,宫二一层层的失去了神采,最后,她仍略显倔强的抬眼看着叶问,说道:“临走前,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她拿出一枚大衣扣,缓缓推到叶问面前,缓缓道:“六十四手,我已经忘了。”
叶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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