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既美丽又悲伤的时节莫过于人间的四月天。美如樱花遍地,红浪翻腾,悲若白幡摇曳,肃穆离殇。
四月清明,画院众人纷纷告假回乡扫墓。眼看着人去楼空,楚云汐心中更添凄凉,她也想去母亲坟前一洒相思之泪,可又不知母亲葬于何处。
她慢吞吞地卷起画轴,忽听掌院王大人向旁人打听最近那座寺庙香火最旺,他想为母亲捐个金身。她心念意动,悄悄留心,也打起了去城外伽蓝寺为母亲供个往生牌位的念头。
画院里的画师们都是经过千般甄选,万般考验的画界精英,他们大都将全部的心思用于画作上,很难分出精力去应付凌乱而琐碎的日常生活。于是他们便给人这样一种印象:经常丢三落四,颜料墨水涂的满身皆是。
楚云汐也不例外,她一旦全神贯注地投入创作中,便会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心神一分,难免丢东忘西。不过,大约她是女孩子,生活里本就是个心细如尘的人,即便她偶尔犯些小糊涂,也要比画院里别的人谨慎细致太多了。掌院大人正是欣赏她这种难得的克己品质,才放心的把画院的收尾工作交给她,因此她便从刚才开始第一个走变成了现在最后一个走。而且她每天走之前都要将画院里里外外查看一遍,将混乱的画具摆放整齐,然后锁门,然后才能踏上归途。
今天她照例她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画院。
她出了画院的大门走了几步,恰与一人正面相遇。那人一身玄色铠甲,硬如钢铁,面容紧绷,似随时即可出鞘的钢刀。
楚云汐脚慢了一些,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她虽然未曾与那人打过交道,但同在元新宫中当值,低头不见抬头见,倒也认识,此时若不上前打招呼怕怨结更深。明知道可能会碰一鼻子灰的她还是保持风度,率先开口问候道:“顾将军好。”
顾朝珉脚步一顿,从她身旁侧身而过,双目如刀般剜了她一眼,嘴唇不但没有张开反而压成了一条直线。
楚云汐在原地站了许久,心道:这下果真惹到麻烦了。
她回想起当日谢流红中毒,林月沅与太医们争执不下,她原不想出头,惹人注目,可眼看耽搁下去,谢流红恐怕性命堪忧,不得已御前献图,不料却冒犯了贵妃娘娘。
林月沅虽也有参与,可她毕竟是林淑妃的亲侄女,淑妃贵妃两人早已在数年前达成默契,两家实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她自是无虞。
相较于好友的好运,她可惨多了。从那之后,她在宫中又多了一重阻碍,她的时时提防又增加了一个重点对象。
顾朝珉是顾贵妃的亲侄子,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但是她并不后悔,天大的事大不过人命。能够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她还是很高兴的,这些点点滴滴的善举也许能为她随时可能逝去的生命增加一点光辉。
因为不怕牺牲,所以才能更加大胆地放手为人世间的善事添砖加瓦。
未来还会有更强大的风雨等着她,这不算什么。她整整了衣冠,像从未受过冷遇,从未遭过痛楚般的走了出去。
然而她最终也没能去成,谢流红在听说她没有回乡之后火急火燎地传她入宫,由她亲口描述请她已逝的父亲画一幅半身坐像,用以悼念,寄托哀思。唯一可喜的是她可以稍稍安心地度过这一段时间,因为她刚刚进宫就得到消息,顾朝珉被太子殿下派去杭州公干去了。但当她听说他在杭州的最终目的地是明璧山庄时,还是忍不住为她的好友揪心,心里盘算着私下要去找施佳珩打听一下。
各种情由施佳珩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明璧山庄要将一件稀世珍宝作为贡品献给皇上以庆贺圣上大寿。皇上龙颜大悦,太子为博父亲欢心特地派自己的表兄弟兼得力助手顾朝珉前去作沿途的押运官。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陈震大概再没有人比陈大小姐陈思雨更清楚的了。自从一月前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敲响了山庄大门的那刻起,一切都将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如同几条原本毫无关联的丝线被无巧不巧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难解难分的死结。
三月的杭州比起夏日的杭州别有一番风情。杭州就犹如一个万花筒,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时间望过去都能找寻到不同的美丽。
清晨,两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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