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市民在目睹了壮观的丞相回乡车队时心中积怨更深。
虽然丞相与其政敌在轰轰烈烈的朝堂斗争中都做了妥协,但几乎没正面还手的丞相和差点倾尽全力的敌人们勉强打了个平手。很显然是他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也许是为了炫耀他的战绩,也或者是为了打击敌人的士气和信心,相府十分豪奢地备了八辆马车,组成了一组庞大的车队。并按照楚云汐所设想那般将府中守卫一拆为二,以其最为精练的守卫为先锋,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气歪了御史台的一帮言官的鼻子,也成功地向城中百姓宣告自己的难以动摇的权威。
丞相离城的那天清晨,天空飘着似绣针般细细的雨丝,楚云汐特意没有撑开包中雨伞,而是故作躲雨栖身于檐下,隐蔽在议论纷纷的百姓人潮之后。当她看到了相府马车的车轮驶过湿哒哒的大街,留下的车辙印记,却心头一紧。原本的一丝欣喜像刚长成的树苗被无情地拔起丢弃在路边。前人的教诲诚不欺我,丞相回乡又岂知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若是他将计就计,借以回乡祭祖守灵之名,将他这些年来贪污所得银钱珠宝以一招瞒天过海之计运回金陵,那要在相府里找寻直接证据可就难上加难了,事态的发展并非像她预料的那般乐观。
楚云汐越想越后怕,是啊,施佳珩说的对,丞相既然敢走,就不怕别人欺上门来。他定会将账本一类的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也会安排耳目灵通的守卫来回通报,一旦有变,他肯定会就地处理,绝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若果真如此,去楚府探寻证据究竟还可不可行?
整整一天她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以至于根本无法安心在图画院作画。
离开图画院之前,每位画师都要向掌院院士汇报一下工作,即展示一下今日所做的作品。虽然是按程序走过场,王院士并没敷衍了事,还是很认真看完了每位画师的作品,并给与寄语或建议。
到了楚云汐,王院士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对她摇了摇头。事实上,王院士对她一直是十分欣赏的,因为她的灵动的才气和不流世俗的画风让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然而倘若她是一位民间画师,则她的遗世独立,她的孤芳自赏定会大放异彩,但这里是皇家画苑,供职于皇室就必须舍弃自我的艺术追求,而要以皇室的审美追求为最高纲领,一切以服务皇室为最低要求。但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在画中带出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使得她的画难以普遍的适应皇室大众的审美趣味。要知道这是很危险的。
王院士不止一次的提醒她宫中各位主子的喜好,违愿的修改让她的作品变得或笨拙或无力或刻板或失真,被教条框死的创作让她有些郁郁不得志,若是按照当时的皇室绘画标准来看,她在图画院中并非最优秀的。可有趣的是纵观她的整个艺术生涯,当时却是她创作最辉煌的阶段。
即便是受到了如此之大创作限制,后世对她的作品依然给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她流传于民间的非宫廷作品。
那时绵延无边的孤独苦闷使她不得不寄情于绘画。如果说中规中矩的宫廷御画是为了应付差事的不得已为之,那么她私下里创作的那些画作才真实而客观地表达了她的所思所感。
痛苦矛盾煎熬的艰难生涯却激发了她强大的创作灵感,她的画时而潇洒出尘,时而悲苦浓重,时而坚韧顽强,时而愤世嫉俗,总之一切接随着她的心情的大起大落,大开大合而变得错落有致,变化多端。
她的画笔开始有了生命,而不再是线条的堆砌,和色彩的渲染,她将笔墨颜料当成了抒发她内心无限感慨和万千思绪的武器,而她也终于体味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各种苦楚,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唯有知己方能领略。但当她后来重新沉湎与平静安详生活之中,却发现她再难画出令自己感到震撼的作品了。苦难当真是塑造一个人才华最好的老师。
由于她低估了这些用以发泄内心情绪的作品的艺术成就,因而她便没有太过珍视这些随笔涂鸦之作,有些被遗失,有些被焚毁,当然也有一些被无意地流传了出去,在一部分血气鼎盛的年轻贵族中引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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