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交恶了。
这日织云坊的白老板又一次登门拜访,前一阵子传言混乱的厉害,叫他一时不敢放开手脚定契,只得继续观望着,如今看来这丽裳坊怕是压不过风头了。
夏颜在阁楼上招待了他,红木茶几边驾着小炉子,咕噜噜滚着热水,烫了茶具泡上一壶好毛尖。
白老板眼神四下一扫,不禁暗暗点头。这小室虽微,器件倒全,大案桌上竹尺剪子针线俱都整齐,对面墙上的多宝格内各色布料码放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上百件,还有那彩珠花头也都新颖别致。心下一思量,怪道这家小铺子能起来,光这些行头,也只有那积年的老裁缝才置办的齐全。
“夏老板,年前咱谈的事儿,您看……”
“白老板,年前是年前的价儿,年后自然该有所不同了。”夏颜品了一小盏香茶,慢悠悠说道。
白老板心头一窒,这小娘子莫不是想反悔?四成已是最大让利,若再低些,自家可就没有赚头了,这小丫头看起来纯良,想不到竟是个黑心的。
白老板正在肚里骂了个百十来回,不料夏颜话锋陡然一转:“让白老板让出四成厚利实在是不懂规矩,旁人知道了只怕说我不地道呢,不如我这儿再添上两成罢。”
白老板差点被热茶噎住,也顾不得滚水烫了心,急急问道:“这……这又是为何?”
“唉,想来您也知道,如今我同丽裳坊已成水火之势,白老板供给我的料子,不能再供给丽裳坊,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
夏颜此话一出,白老板震惊不已,想不到这丫头竟有此番抱负,这是明摆着想把丽裳坊挤下去了!
白老板一双瞳仁缩了缩,心里止不住盘算起利害关系。如今丽裳坊的气数大不如前了,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被官家抛弃后就成了普通商户,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寡妇支撑的门面,也没什么得罪不起的,以往和梅氏有牵扯的官商如今都避之不及,就怕哪天连带着得罪了广阳王府。
何孝廉进京赶考前程未卜,可就算落了榜,做一介乡绅还是有准的。眼下正是押宝的时刻,押对了就赚的盆满钵满,押错了自然得罪了人。白老板心里竟有些兴奋,他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就有此成算,不像是个俗物,要不就押一回试试!
丽裳坊的梅老板最近件件事情都不顺心,先是合作了几年的老货源突然断了,紧接着店里的几个长工也来辞行,几番一打听,竟然都叫另一端的欢颜成衣给挖了去,顿时气得头顶生烟,广阳王府那里还没有转圜,这个月的生意又一落千丈,母族那边几个老东西催钱催的紧,几下里一相撞,银子竟然周转不开了!
紧急关头,还是嫁到苏家的小妹送了钱来,这才解了燃眉之急,自家那个兄弟是个靠不住的,出了事儿只顾自己把头一缩,万事不管了。咽下心头的浊气,梅老板望着西边的太阳啐了一口,且看那边能得意到几时,不过小有出息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铺子里雇了五个长工,一时也不缺人了,夏颜便能空出手来做其他事情,可铺面小也容不下这许多人,夏颜便让他们把单子都带回家做,如今只让他们经手裁衣这道工序,缝制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这些也都是经验老道的裁缝,裁剪这样的活计都有些大材小用了,夏颜把他们请来,除了给丽裳坊吃一记瘪,更有别的打算,只眼下时机未成熟,只能先让他们做些打杂的活儿。
如今还有小本货商来店里进货,再运到偏远地界儿提价贩卖,这样一来,每日的出货量就更大了。
缝补最费眼睛,夏颜盯着针尖时辰长了,就有些恍惚。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扒在柜台上揉起睛明穴,刚一睁开眼,就瞧见早先定契的中人上门来了。
那中人同夏颜客气了两句,双目环顾起店面,不住点头:“不过大半年,这小铺子倒越发像样了。”
夏颜靠在柜台上,拿了一个果子给他,又自家削了果皮,划出一小片,直接拿刀尖戳了送进嘴里,嚼上两口才接话道:“你来我这儿,可是我托你办的事儿有谱了?”
“是有些眉目了,可……我今儿不是为这件事来的,”中人把果子握在手心里搓了个来回,又默默放了回去,“实在是对不住夏小娘,你这铺子的东家又说要收回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