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轻松般耸了耸肩,跟着马步小跑起来,与何漾擦肩而过时招了招手道:“快些跟上罢,咱们这样走得更快些。”
见她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了,全然不见方才的惊慌失措,何漾不禁失笑起来,摇摇头跟上了她的步伐。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田埂间的小□□稀稀拉拉叫唤几声,又被一阵马蹄声惊得四下逃窜。
他们在一处农舍前停住脚步,何漾上前叩门,与主人交涉,夏颜此刻梳着妇人头,农家还当他二人是夫妻,便让了一间屋舍出来。
屋子里有股霉味,炕上铺了稻草,被褥子硬邦邦的,房梁上有耗子发出悉悉簌簌声响。
夏颜拧了手巾清洗手脸,何漾在一边整理物件,他取出一只小瓷盒子,揭开盖拿出一根红手串递给夏颜,这原本是戴在她手上的,不知何时被歹徒褪下了,而盒子的另一端,还放着一小块人皮,正是夏颜手腕上被剥下来的那一块。
夏颜见了汗毛直竖,胃里也颇不舒服。她摆了摆手不肯接过珠串,捂着胸口干咽唾沫,“那人就是把这两样东西送到你那儿去的?”
何漾低声应了,盯着那块纹身愣愣出神,轻叹了口气,又把盖子合上塞回了布包中。
“这东西还留着作甚,趁早丢了罢。”夏颜把伸出手去,要夺过盒子,却被何漾出手挡住了。
“这是你身上的东西,怎可随意丢弃,尤其是这图纹,定是意义非凡罢,”何漾转过身子,就着夏颜的洗脸水抹了把脸,擦拭着双手缓缓道,“你那机子,怕也不是汤大家所制罢。”
夏颜没料到他会骤然提起这件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好在他并未刨根问底,仿佛只是随口一说,把水盆端出去倒了,回屋便熄了灯,执着夏颜的手往炕边走去。
夏颜立在炕边,心中交战了一番,又实在不忍心让他睡在地上,便和衣倒进了草褥子里。何漾也顺势睡下,铺展了被褥盖住两人,便合眼睡了。
夏颜见他确实没了动静,便也翻身对着墙出神。
万籁寂静,屋子里总有些细微响声格外清晰。窗框上有乌黑的虫子爬过,耗子也跑出来找食,夏颜听说饿极的老鼠会咬人,不禁往后缩了缩。
腰上突然一沉,何漾顺势搂住了她。
“睡不着?”耳边的话语极轻,温热的呼吸颈间。
夏颜缩了脖子,僵硬着身体不敢动。何漾似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低声一笑,把她往怀中捞了一把,让她的后背紧紧贴住了他。
“别怕,我守着你,”他像哄幼童般拍打着节奏,过了许久,才吸口气轻声道,“阿颜,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
夏颜听他这话说得奇怪,不禁放软了身体,歪过头轻问一声。
“早先我就发现丽尚坊与鞑子暗中来往,便试图接近晚晴,想获得些证物,昨日芝姐儿帮了忙,终于得了手,却让他们绑了你,若是早些同你坦白,也可防备些。眼下让你遭了无妄之灾,都怨我太轻狂了,”何漾埋下脸,在她颈背上蹭了蹭,语气中满是懊悔之意,“你说得对,是我太独断专行。”
夏颜沉默了,她呆呆望着窗外皎洁明月,想起过往种种,竟生出一丝沧桑之感。她转过身体,与何漾相视而卧,抿了抿嘴唇道:“也不全怨你,依我的性子,确实会妨碍你做这些事儿,芝姐儿如今可安全?你今日用证物换了我,倘或没抓住人,往后可有打算?”
“芝姐儿如今在衙门里,倒是无妨,只是今日已打草惊蛇,往后恐怕没那般容易了,”月光洒在何漾脸上,莹润如光,俊朗眉目中流露出一脉温柔,他在被褥里握住她的指尖,轻轻摩挲,双眸中尽是心疼,“腕子上可还疼了?”
夏颜轻轻点了点头,这疼痛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又火辣辣起来。她垂下眼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疼痛依旧,可似乎也不是那般难熬了,“何漾,若是今日我被歹人伤了性命,你会如何?”
夏颜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他顿时变了脸色,眸色暗沉,指尖的力道也猛然加重,沉默良久,他只冷酷地吐出四个字:“挫骨扬灰。”
夏颜心头一揪,往他身边靠了靠,枕到了他的枕头上,轻声安慰道:“不过是句戏言,怎么就动怒了呢。”
“你不知我今日收到信物时,心头有多恐慌,”何漾的指尖微微颤抖,眉宇也轻微拧起,闭上眼摇摇头,似是要甩开不好的念头,“我还有太多遗憾没有弥补,阿颜,那会是永生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