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宋瑀摸着被抓得通红的手腕,心里气得吐血!
宋瑀走后,潘景语就侧过身来,单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笑眯眯地道:“我这么对你弟弟,你不生气?”
宋珏侧目看她,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不可抑制地,脸色微红,一股甜蜜悄悄涌上了心头。
她虽然算不上多理智,但利害关系总是弄得清楚的——
要说如果不是知道宋珏会站在她这边,今天对上宋瑀,她肯定是要权衡再三的。
大约,有人撑腰然后就能横行霸道,不用诸多顾忌的感觉还真是好!
潘景语如是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这边厢宋瑀从关雎院离开后,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经过后花园时,就一面出气般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面跟贴身小厮运来抱怨了起来:“你说大哥是不是鬼迷心窍了?那潘景语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的美人,他怎么就一个劲地护着她呢?!”
就算是话本里那些惑人心智的女妖,那好歹也得有美貌啊!
运来漆黑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又看了下四周无人,这才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对着宋瑀道:“郡王爷,那女人欺人太甚!先是欺负八小姐,现在又祸害到您头上来了,依着奴才看,得给她一个教训!”
宋瑀眼中一亮,可是很快就耷拉了脑袋一拳捶在身旁的假山上,又扭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给她教训?你没看大哥多护着她?你想害本郡王是不是?!”
运来眼中精光一闪,又道:“王爷总有不在府中的时候,况且咱就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下谁才是这宸王府里的主人,就算事后王爷知道了,您是他亲弟弟,那女人又没什么事,他还能把您怎样不成?”
宋瑀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觉得运来说得有理,就问他:“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运来贼眉鼠眼地笑了笑,就上前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宋瑀听了后眉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再三问道:“不会有事?”
运来十分肯定地点头:“郡王爷只管放心,奴才这边肯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宋瑀这会儿也是气狠了,他回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去见了姚景诗一面,一想到姚景诗在他面前细诉委屈,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拿鞭子往潘景语身上抽!
都是女人,差别怎就那么大呢?
姚景诗受了委屈,还一个劲儿地让他不要追究潘景语,说只是小事,可反观潘景语那副凶悍恶毒的样子……
真是应了一句老话——
相由心生,丑人多作怪!、
宋瑀心一横,就沉着脸重重地点头应下。
没出几日,宋瑀就找了个宋珏和潘景语前后出了府的日子。他最近细细观察过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关雎院里是没有守卫也没有什么暗卫的——
潘景语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那院子里应当除了洒扫的就只有一个叫慧竹的小丫鬟了!
他低头睨了眼运来手里提着的一个黑布蒙着的竹篓,然后对其他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就心领神会地去把慧竹等人引开了。
宋瑀带着运来蹑手蹑脚地进了潘景语的闺房,两人直奔内室,运来与他相互对视一眼,见他点头,就一把掀开窗边那张潘景语时常躺着的黄梨木软榻上的垫子,然后将竹篓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上去。
运来看着那些死气沉沉的小蝎子,就笑着似邀功道:“这些蝎子这会儿被下了药正在休眠中,等到那女人回来差不多也就是药效过了的时候,到时定要她好看!”
宋瑀抿了抿唇,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就深吸一口气盯着运来将手中的垫子放下了。
他们又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然后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溜出了关雎院,不过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却落进了一双阴戾狠毒的幽蓝色眸子里……
潘景语回宸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斜,今日是天地赌坊在京城的第二家分铺开业的日子,她虽然没有露面,但坐镇背后是少不了的事情。
捶了捶疲乏得厉害的肩膀,潘景语就径直进了屋子里往软榻而去,一面走一面叹息:“果然是缺乏训练,想当初跟男人一样训练的时候哪里像现在这样就动不动腰酸背疼的啊!”
慧竹没听懂她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就倒了杯茶笑着端了过来。
潘景语身上的男装还没换下,直接撩了袍子就往软榻上坐去。
不过屁股还没挨着,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就跟一道闪电似的倏地一下蹿到了她的跟前,硬生生地咬着她的袍子拖着她坐到了地上。
“雪电?”潘景语猝不及防地就摔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一脸震惊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自从砀山春猎潘景语屠了那只藏獒之后,雪电显然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彼时,她还和宋珏开过玩笑,这年头,畜生也要看菜下人——
你强了,让它认可了,它自然也就对你好脸相向了!
现在除了宋珏之外,潘景语是唯一一个能和雪电近距离接触的人,偶尔它心情好的时候,她还能学着宋珏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所以,这会儿雪电突然龇牙咧嘴地将她拖到了地上,潘景语就不明白了。
雪电看她满脸不解的样子,心里暗自腹诽笨女人就是不省事——
于是它就冲着软榻又眼神阴戾地“嗷呜”吼了几声。
潘景语循着视线扭头朝软榻望了过去,她惯来精明——
雪电绝不可能无端端地这个样子!
脸色渐渐地沉重了起来,闪烁的眸底浮上了一丝冷冽。
“小姐……”慧竹极力压下心里对雪电的恐惧,唤了潘景语一声。
潘景语撑着胳膊利落地站起身来,转过身几步上前抽出博古架上挂着的一把佩剑,然后就回过身来冷着脸一步一步朝软榻走去——
利剑一挑,上好的苏锦绣垫就呈抛物线状态刷地飞了出去。
“啊——!”看着垫子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爬来爬去的蝎子,慧竹大叫一声,手里的茶盏哐当摔到了地上,人就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潘景语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场景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捏着拳,一动不动地看着软榻,神色诡谲的眼里波涛汹涌不断……
彼时,宋瑀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关雎院那边有消息传来,到底心虚,就紧张地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郡王爷,晚膳送来了!”天色暗沉之际,大厨房的小厮提着膳食篮走了进来。
宋瑀心里烦得很,也就没注意,只随手指了指桌子,满脸不耐道:“搁那吧!”
待踱着步转身看到那小厮只摆了一道菜就收了膳食篮之后,宋瑀立马变了脸色,大声斥道:“你是新来的?这一道膳食是喂乞丐呢?!”
宸王府不差银子,宋珏又爱好奢靡,宋瑀也就有样学样,每一顿少说也得数十道菜肴——
难怪今天只有一个人来送膳,大厨房是怎么办事的?!
小厮低着头也不辩驳,就道:“郡王爷,这是大厨房今日特意为您做的!”
宋瑀半信半疑地往桌边走,还偏头望了她一眼:“是吗?”
冷着脸上前随手掀开了上面的盖碗,只一眼,他就惊呼了一声,猛地一下弹开了老远,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盖碗丢在了桌上。
宋瑀惊魂未定,扭过头大声怒吼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小厮慢慢抬起头来,清秀的脸庞上面无表情。
宋瑀眼里怒火熊熊,看了她老半天才若有所悟地伸出手指指着她咬牙道:“你,你,你是潘景语身边的丫鬟!”
“明郡王好记性!”潘景语带着慧竹和妙菱二人款款而来。
静香则是冷着脸走到了潘景语身后。
宋瑀回头望去,见潘景语毫发无伤,眼底很快流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又看了眼那盘里被煮熟了的蝎子,就知道事情是败露了。
他心里深吸口气,就强装着镇定先声夺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彼时,潘景语身着一身月白色绣青竹滚边的长袍,一头乌发不似一般女儿家那样梳成发髻,而是挑起一束在发顶上用一顶青玉冠束起,簪以一根碧玉玲珑簪,余下披散在背后。
宜男宜女的装束,徐徐走来,颇有一种“山色空蒙雨亦奇”的空灵之感。
她嘴角带着笑,走到宋瑀跟前,斜眼睨了下桌子上的“膳食”,就语气轻松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明郡王送了我一份大礼,我怎能不还呢?”
“什,什么大礼?本郡王何时送你礼物了?你休要在这胡说八道!”宋瑀底气不足,垂着眸子不停地闪躲着潘景语的视线。
潘景语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就施施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然后对静香和妙菱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直接走到宋瑀背后,一人一边,冲着他的膝盖窝狠狠一踢——
宋瑀猝不及防地跪了下来,膝盖磕得生疼,想要挣扎着起身,潘景语却一个冷笑直接拉着他的双臂狠狠一折——
宋瑀惨叫一声,双臂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就跟挂在了身上一样。
他俊俏的脸上疼得满是冷汗,又被静香和妙菱二人紧紧地压住了肩膀,因此只能跪在地上仰着头愤愤然地瞪着潘景语咬牙切齿道:“潘景语,大哥不会放过你的,等他知道了要你好看!”
潘景语冷嗤了一声,又扭头对着慧竹道:“去,喂给明郡王吃!”
“你敢!来人,快来人!”宋瑀吓得不轻,就扭过头大声朝屋外吼了起来,不过他叫了老半天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眼见着慧竹手里夹着蝎子的筷子离他越来越近,赶紧就咬紧了牙关左右闪躲了起来。
潘景语没什么耐心陪他浪费时间,直接就抬手卸了他的下巴,宋瑀只能“啊,啊”的张着嘴不停地发出恐惧的哀嚎。
潘景语冷着眼,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就抬手示意慧竹先停下,然后就似笑非笑地道:“明郡王,现在知道怕了?不是想着害了我的性命吗?”
宋瑀像猛然受了惊一样,连连摇头,潘景语见他像有话想说的样子,就好心地将他的下巴又复了位。
宋瑀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就这样黏在脸上显得十分狼狈,经此一役,他算是知道了这个潘景语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而且什么事都敢做!
难怪她能留在大哥身边了,原来根本就是物以类聚!
他顾不得想那么多,就有气无力地道:“我没想害你性命,就只是想给你个教训罢了!那些蝎子都是没毒的!”
潘景语微微眯了眼,心思略一流转,又道:“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宋瑀仓促地抬头迎上她的视线,就好像是在问她怎么会知道一样。
潘景语懒得解释,就挑了眉威胁道:“不说?那就继续吃吧!”
宋瑀哪敢,就忙不迭地把运来给供了出来。
末了,想想还是不甘心,就忍着痛狐假虎威道:“潘景语,你什么事都没有,可现在居然敢吓唬本郡王,还用私刑,我一定会告诉大哥的!”
潘景语笑了笑,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摇摇头带着轻蔑的语气讥诮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只可惜,配了个猪脑子!”
“你——!”宋瑀又羞又怒。
潘景语冷笑了一声,就起身带着人离开了,宋瑀一想这胳膊还没给他接上了,可是潘景语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女魔头,他哪敢在人家背后咋呼,而且他刚刚也就嘴上逞能,根本就不敢真的把这事捅到宋珏跟前去——
可恶!这个亏,他还真只有硬生生地咽下去!
宋珏回府的时候已然是华灯初上,他听了燕青的禀报之后立即就举步去了关雎院。
彼时,潘景语正坐在灯影下,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听到推门声,扭头见宋珏回来了,她就起身上前。
还没等她开口,宋珏就抿着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没事吧?”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发难呢!”潘景语看着他,笑眯眯地半真半假揶揄道。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毕竟是他的亲弟弟,听说两人关系还不错,之前那次好歹也只是闹着玩的,可今天她是实打实地教训了宋瑀一顿,他那胳膊估计现在还在那吊着呢!
虽然自己占着理,可潘景语并不能确定宋珏就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宋珏如何听不出她的试探,就冷着脸斜睨了她一眼,径自进了内室换起了外裳。
潘景语吐了吐舌头,就跟在了他后头,低低地开口道:“谢谢你!”
“嗯。”宋珏淡淡地应了声,又一面换衣裳一面抬眼看她,“背后是谁使的手脚可问出来了?”
潘景语抬头,有些惊讶的样子。
宋珏嗤了声,就道:“宋瑀我多少还有些了解,他就算是厌恶你,但也不至于想要你的性命。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小厮,无冤无仇的,定然也是被人收买了。”
潘景语点点头,附和道:“是姚景诗!我让人对运来用了刑,据他招认,是姚景诗让他撺掇宋瑀用无毒的蝎子来教训我一顿,然后他又背着宋瑀暗地里偷梁换柱将蝎子换成了有毒的。姚景诗还承诺了他,这事办成后,就会让宋瑀给他脱了奴籍还会把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嫁给他。”
不管什么时候,美人计还有利益诱惑都是好使的!
潘景语其实这会儿想起来也有些后怕——
今日要不是雪电及时出现,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
想到此,潘景语就努着嘴看了宋珏一眼,有些迟疑道:“那个……雪电,是你让它一直待在我的院子的吗?”
宋珏瞥了她一眼,就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不是不喜欢有人看着你吗?”
潘景语一怔,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其实是有些震惊的,回过神来,其实也还有些惭愧——
之前因为这事狠狠闹过一场,事后潘景语其实也反思过,宋珏之所以暗中派人跟着她,说到底无非是不放心她所以自作主张地做了件觉得为了她好的事。
因为知道她不喜欢有人时刻盯着,又以防万一担心有人会使坏,所以就用上了雪电。
潘景语想想居然有些想笑,如此会钻空子——
除了他,只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宋珏,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似乎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喜欢到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呢,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潘景语忽然有感而发地幽幽叹了句。
而宋珏则是有些不自在地背过身灌了杯茶,以此来掩饰微微发红的脸颊。
“对了,姚景诗这事,你打算怎么做?”宋珏忽然就转过身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盯着她问了句。
“自然是,有仇必报了!”潘景语眯起了眼,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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