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凄惨的场景,回头一看,管家已经出了大门,她哪里还敢嘴硬,连忙就膝行着想要去抓于凌霄的衣袍:“郡马爷,奴婢知错了,请您开开恩啊!”
于凌霄一脚将她踢开,一撩袍子坐到了下首的椅子上,怒目道:“那你还不快说!”
心涟忙不迭地点头:“奴婢说,奴婢说……”说着,目光就转向了于凌薇,一咬牙脱口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小姐吩咐的,包括今天来找老夫人还有向郡主敬茶也是她安排的。”
“胡说八道!”于凌薇尖声否认,又上前急急忙忙抓住了于凌霄的衣袖,仰头道,“大哥,你可别听她诬陷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于凌霄看着她,只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陌生,再不是当年那个时常跟在他后头软声软语叫哥哥的小姑娘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着于凌薇眼里急切的目光,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狠狠捏了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华音的身世的?”
“我……”于凌薇迟疑了下,下意识地垂下眸子避开他的目光,倏然眼中一亮,转身将一直缩在后头瑟瑟发抖的汀兰扯到了前面,“是汀兰,是她不忍咱们被宋……”看着于凌霄凌厉的目光,于凌薇急忙改口,“被大嫂骗了,这才告诉我的!”
于凌霄觑了几乎将头埋到了胸膛里的汀兰一眼,冷冷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凌薇道:“你倒是本事,自小伺候华音的陪嫁丫鬟不向着她,反而是与你走的亲近。”
于凌薇面上一阵讪讪,却再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干脆就闭起了嘴当哑巴。
“那华音有孕的事情也是她告诉你的?”于凌霄冷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于凌薇冷不防身子一抖,仓促抬头:“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彼时,就连于母也大为惊讶:“凌霄,这事可不能乱说,宋华音有了身孕的事她自己都不知道,凌薇怎么可能会知晓?”
“她不知晓,可有人定然知道!”于凌霄冷厉的目光射向了汀兰。
即便是低着头,汀兰也能感觉到头顶审视的目光,她扛不住巨大的压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语无伦次道:“奴,不,奴婢不知……”
话音刚落,就被冲进来的一个老嬷嬷一把按到了地上扯着她的头发甩了几个耳光:“你这个贱蹄子,郡主对你不薄,你居然这样害她!”
汀兰一见来人是宋华音的乳母银嬷嬷,自小就在她的淫威教导之下,也不敢还手,就痛得大喊大叫:“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奴婢知错了!”
银嬷嬷充耳不闻,打够了,才气喘吁吁地跪了下来:“郡马爷,佩兰都说了,前几日她们见郡主闻了荤腥便有呕吐之状,就已察觉不对劲……”抹了把泪,指着被打得跟猪头一样的汀兰义愤填膺道:“佩兰原本要将这事告知您与郡主的,可谁知这贱蹄子藏了坏心,说是郡主近日来心情不好,莫要将这等还不确定的事情告诉她,以免让她空欢喜一场心情更坏。要是老奴在就好了,哪里会出这种事情!”银嬷嬷现在是又气又愧疚,谁会知道家里小孙子生了病她告假了一些时日结果就出了这种事情!
“郡马爷,老奴恳请您一定要好好处置了这个背主的贱人!”银嬷嬷将脑门往地上砰砰直磕。
于凌霄赶紧将人扶起,彼时,管家正好领了孙牙婆过来,于凌霄便一甩袖子,指着汀兰与心涟二人道:“就这两人,不需你的银子,我会让管家一会儿带你去领五十两白银。只一点,别让她们死了,而且要进最低等的暗娼馆。若是让我发现你没做到,仔细我断了你的买卖!”
这等好事,孙牙婆岂有不应的?贼溜溜的眼珠子往已经吓傻了的汀兰与心涟身上转了一圈,心中摩拳擦掌,八成又是不安分的丫鬟,大户人家这种事她见得多了!对付这种贱蹄子,她有的是法子!
被拖出去的时候,心涟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不甘心地踢着腿大喊大叫:“郡马爷,郡马爷,奴婢全都说了,您不能这样对奴婢!”
心涟的声音越来越弱,彼时,正厅里只剩下了于家人,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于凌薇心下不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扯了下于凌霄的袖子,声如蚊呐:“大哥……”
猝不及防地,于凌霄反手就是一个重重的巴掌往她脸上甩了过去。
于凌薇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一滑,额头直接磕到了桌角,顿时一阵锐痛,就有鲜血缓缓流了下来……
于母大叫一声,猛地冲上前蹲下身将女儿护在了怀里,声色俱厉地转过身朝于凌霄控诉道:“你莫不是失心疯了?竟然动手打自己的妹妹!”说着抬手按住于凌薇额头上的伤口朝屋里的奴才大喊:“还愣在那做什么?快去喊大夫过来!”
只不过,没有于凌霄这个真正当家人的吩咐,那些奴才就跟木桩似的杵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动也不动。
于母又是一阵气怒,冲于凌霄怒吼道:“你这逆子,干脆也将我的性命拿去算了!”
于凌霄冷眼扫了她们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转身朝于父拱了个拳:“儿子请父亲写下切结书,将于凌薇赶出于家,自此她再不是我们于家人!”
“不行!除非我死了!”于母气怒不已地起伏着胸膛,说着就站起身想要去撞墙,被一旁的丫鬟死死拉住。
于凌薇泫然欲泣地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迎着于凌霄的视线:“大哥,你就宁愿相信那些下贱的奴才也不相信我这个做妹妹的?”
于凌霄见她到了这个还死不承认,心底最后的一点兄妹之情也随风而逝:“你不必与我狡辩,那日我书房门口的那些小厮是怎么被人弄走的要查起来也是简单得很,再者,就算拿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事实如何,你我心里都是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样,原来早就在心里给她定了死罪了啊!
“呵——!”于凌薇冷笑一声,抬袖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原来我这个做妹妹的在你心里始终比不上外人!”
以前比不过姚景语,现在比不上宋华音!
于凌霄不想再与她争辩,于凌薇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最是自我,大约这辈子都不可能改的过来了!
“这事不妥!”彼时,一直在旁边充当听众的于父也站起身,语重心长道,“凌霄,咱们是一家人,凌薇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哥哥的就算是看在爹娘的面子上也原谅她一次吧!”
于凌霄抿着唇,他答应过会给宋华音交代,也要给那个与他们无缘的孩子交代,于凌薇既然能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便是一点儿都没顾念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她听不进别人的劝,一意孤行要去肖想宸王,事情不成便肆意迁怒他人,行事手段之狠毒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自愧不如……这样的人,绝不可再留在于家!
半晌,于凌霄道:“若是父亲和母亲舍不得她,我便自请出族,带着华音离开!”
“你,你——!”于母气得直揉胸口,于凌霄知她一向身子康健,这般作态不过是为了让他屈服,只是余光瞥见于凌薇眼中的熊熊恨意,他的决心顿时更重了一分。
“老太爷,郡马爷,不,不好了,寿王爷带着人来了,郡主已经被他们抬上了马车,寿王爷说是要带她回去!”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什么?”于凌霄一变,立马就要出门去追,刚下了台阶,差点与汹汹而来的宋徽撞了个正着。
于父于母不住埋怨管家,寿王来了为何不早说?不是说他在府里修了间佛堂带发修行吗?这突然登门,难不成是来找他们算账的?顿时一阵惴惴不安,于凌薇更是目光四瞟,眼中隐隐现出惊惶之色。
“岳父大人!”彼时,于凌霄顿住步子,往后稍退了一步,拱拳道。
宋徽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一眼,就带着连氏的大哥与大嫂直接越过他进了正厅。
“见过王爷!”于父于母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然见到站在他身后的连氏夫妻就没那么好脸色了。
宋徽冷笑:“本王可当不得你们的大礼,你们连堂堂皇家郡主都不放在眼里,可见对本王这个王爷也是没什么敬意的!”
于父双腿一软,立时就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敬皇家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更何况寿王爷还是当今圣上的幼弟,太后的亲儿子!于母却没察觉到宋徽话里的讽刺,反而是少根筋地脱口道:“王爷,华音根本就不是您的女儿!”
“混账!这是谁造的谣?”宋徽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于母一个瑟缩,也吓得跟着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说,他们才是郡主的生身父母吗?”目光转向了连氏夫妻。
宋徽回头望过去,接收到他冰冷的目光,连氏夫妻一骇,赶紧你推我我推你的一起上了前,连家大嫂跪了下来一抽帕子拭着眼角哭道:“这是哪个黑心肝的造的谣啊?莫不是想要我们夫妻的命不成?郡主是王爷的亲生女儿,是嫡嫡亲的皇家血脉,我们哪敢随便冒认?”
连家大哥赶紧附和,心里也在后悔不该听自家婆娘的话,为了点银子结果把自家女儿害成这样,宋华音会受刺激,他们也脱不了关系!寿王已经警告他们了,这次是看在过世的小妹连霞的份上饶他们一命,还让他们事后就滚出京城,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以后好日子算是没了!
“可是汀兰说是听你们亲口说的……”于母还不甘心。
连家大嫂瞬间止了断断续续的哭声,扭过脸反唇相讥道:“这倒是稀奇了,不信自家儿媳倒是信起了一个低贱的丫头,你们于家倒是好家教!”正愁有气没处发,要不是这于家闹事害得华音滑了胎,怎么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于母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立时就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彼时,宋徽略过这件事,将目光落在了于凌薇身上,于凌薇瑟缩了下,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却发现偌大的厅堂中没有任何属于她的藏身之地。
“事实怎样本王不想再继续纠缠,只不过既然敢对本王一直宠在手心上的宝贝女儿下手……”顿了下,语气重了一分,“便要付出代价!”
言罢,身后两个黑脸侍卫提着一套刑具上前,于凌薇吓得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唇瓣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王,王爷……”于母瞪大了眼睛。
宋徽直接打断她的话,冷声吩咐身后的侍卫:“黥面!”
黥面?于母面色一白,立时又哭又叫地往地上磕头:“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啊!小女还没嫁人,若是受此酷刑让她以后怎么办呀?”
这要是在额头上刻了“罪”字,以后于凌薇还怎么活呀?
宋徽不耐烦搭理她,于母又爬向了于凌霄那边,抓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凌霄,你和王爷求个情,让他开开恩吧!”
“谁求情都没用!惹急了本王,本王直接就去顺天府告状,让你女儿好好尝一尝牢饭的滋味!”宋徽摆摆手,转面朝向屋外,不留任何情面。
彼时,看着那些慢慢靠近自己的侍卫,于凌薇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撑着身子往后缩着:“不要,不要过来……”
空荡的厅堂里只余下了于凌薇凄厉的惨叫声……
于母见状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而于父顶着一身的冷汗让人将老妻送回了房里去叫大夫来看看。
于凌薇受完刑后,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涔涔地趴在地上,眼角泪水不断外涌……
“岳父大人,音儿她……”见宋徽要离开,于凌霄赶紧上前。
宋徽回头看了眼诚惶诚恐地低着头的于父,冷声道:“这里容不下她,我便带她回去,你若是一起,本王也不阻拦!”
于凌霄略一思忖,便道:“小婿跟您回去!”
“凌霄!”于父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上前阻止。
于凌霄回过头,一点点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面色平静道:“父亲,儿子还是那句话,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不顾这么多年的兄妹情意,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绝容不下她!”
说罢,转身就走,于父看着他坚决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抽搐的女儿,半晌,捏了捏拳,眼底一丝坚定狠意划过……
被毫不留情赶出于家家门的那一刻,于凌薇看着于家紧闭的大门和头顶上那块于家牌匾,嘴角一寸一寸地凝起了一丝冷笑——
父亲真是狠心,和大哥一样狠!
倏地眯紧了双眼,所有对不起她的人,这些账,她都记在心里,早晚有一天,她都会一个一个的找回来!
于凌薇弯下身捡起了和她一起被丢出来的那个包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路过的行人看着她额头那块鲜明的罪迹,无一不是指指点点地瞬间远离她三丈之外。
于凌薇弯了弯嘴角,将那些人忽略了个彻底。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忽然来了一行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墨青色的软轿停下,一只骨节分明、异常白皙的玉手缓缓掀开轿帘,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极其俊美却苍白到几乎透明且布满了戾气的脸,苏光佑菲薄的嘴角勾起,缓缓启唇:“跟我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