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还让两个大丫鬟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有什么事情立马禀报。
两位嬷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一番折腾下来都累得瘫倒在了椅子上,身上也是一片汗湿。
林嬷嬷抬袖擦了把额上的汗,又往内室看了眼,就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对许嬷嬷道:“我瞧公主那样子,好像跟中了邪一样。”许嬷嬷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显然也是和她想到了一处去。两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喊大夫过来,就是觉得事情不对劲,担心传了出去有碍宋敏的名声。
许嬷嬷权衡良久,最后咬咬牙一口道:“这事恐怕还是得和国公爷说!”
其实,要照她们两个老的来看,说句良心话,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国公爷都比相爷要优秀得多。端看国公府这么多年除了皇上赏下的一个妾室,再无其她乱七八糟的女人,就知道国公爷是个不拘泥于女色尊重妻子的人。只可惜公主想不通,没这个福气!
两位嬷嬷唏嘘归唏嘘,然宋敏那种固执的人也不是她们能劝得动的,两人一商量,听到前头有人禀报说姚行之从秦家回来了之后,许嬷嬷赶紧就去前院找人。刚刚走出流裳院,差点与疾步而来的姚行之撞了个正着。
“老奴见过国公爷!”许嬷嬷赶忙行礼。
姚行之没空搭理她,只大步绕过去便带着姚景昌等人进了宋敏的屋子。
他们已经去过书房了,边境布防图丢失一事非同小可,片刻都耽误不得,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
许嬷嬷见姚行之一脸冷色,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公主又做了什么糊涂事了?
屋子里一应丫鬟嬷嬷见姚行之来者不善,赶紧就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
“公主呢?”姚行之冷声问道。
林嬷嬷抬手指了下内室的床上,姚行之几大步跨过去,却在见到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宋敏时,面色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跟着进来的许嬷嬷赶紧就将事情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担忧不已地道:“国公爷,老奴只怕公主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您看,要不要请个道士回来做法?”
自从清虚道长深受圣眷之后,南越便一派倒的捧道家贬佛家,百姓有样学样,许嬷嬷自然第一时间就想着要不要派个人去一趟城外的清风观……
彼时,姚景昌凑过来一看,渐渐地,面上沉了下来:“父亲,您看,这像不像是当初您当年和宁延寻那一战时,焦将军被他暗算时候的样子?”
宁延寻正是西蜀的前一任兵马大元帅,当年在天井关,姚景晏砍下的便是他的头颅。此人惯来狡诈,又喜好旁门左道之术。当初他用蛊虫控制了焦远胜,命他刺杀于他,甚至差点就得了手。
姚景昌这么一提,姚行之才想起这件事来,半晌,吩咐道:“命人去一趟城外的军营,将军医请来!”
当年他们万幸在西蜀边境碰到了鬼医,不仅治好了姚行之的伤,而且还传授了军医给焦远胜解蛊的方法。若宋敏真的中一模一样的蛊,许是还有法子能解。
宁康和徐菁出了国公府之后就分道扬镳,姚家人没有见过宁康,布防图带在了他身上,路上虽有追兵沿途搜查,但无一例外地都被他躲了过去。但徐菁这边就没那么幸运了——
彼时,姚景晨的人在城门口堵在了她,将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徐菁转过身,就见后头的兵士侧身让开,姚景晨坐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地缓缓而来。
徐菁仰头看着他,慢慢地弯起了嘴角,嫣然一笑:“六爷。”
姚景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色平静道:“你是西蜀细作?”
“是!”这个时候,目的已经达到了,估计她也不可能保住性命了,徐菁也没必要再做任何隐瞒了。
但是——
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徐菁鼻间发出一声轻嗤,笑容渐渐漫上了些恶劣的嘲讽,又道:“我不仅是西蜀细作,而且……还是你的心上人霍书瑶的妹妹!”
“你说什么?”姚景晨猝不及防地面上一愕。
徐菁摊了摊手,道:“很奇怪吗?虽然我们一个姓霍,一个姓徐,但名字不过是自小训练我们的主子赐下来的,为了行事方便而已。我和姐姐从小就相依为命,后来四岁的时候因为相貌出色被主子捡了回去。”又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讥诮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与她这样相像,甚至是举手投足间都能将她模仿个透彻?”
其实徐菁原本的打算就是在身份被发现的时候利用自己是霍书瑶妹妹一事保住一条性命,但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竟有一种满满的酸涩感——
或许,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能理解当初姐姐为何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叛养大他们的组织……因为她们这种人,最缺的就是爱,是真心相待!
但是,现在的姚景晨再不是当初那个一心一意爱着霍书瑶的青涩少年了,也没有因为自己长得像姐姐便移情到她身上,他爱上了自己朝夕相伴的妻子!
这个认知,让徐菁不由自主地就想亲手将他和那个女人现在的平静和谐狠狠撕裂。她无数遍的告诉自己,是因为她无法忍受姚景晨背叛了为他而死的姐姐,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思及此,徐菁笑得更灿烂了一分:“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一声姐夫?”
姚景晨面色骤然僵住,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霍书瑶的妹妹?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生居然还会有机会和霍书瑶扯上关系……
当初,书瑶是为他挡了一箭而死的,于情于理,他也不可能狠下心取了徐菁的性命。横竖,他们拿走的那张布防图也不是真的,姚景晨深吸一口气,今日他放徐菁一马,也算是还了书瑶一条命!至于到时候回了西蜀之后布防图一事败露,徐菁会是什么下场,就不关他的事了。毕竟,他们生来为敌,他看在书瑶的面子上放她离开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你走吧!”姚景晨淡淡道。
徐菁似信非信地眯了眸子,盯着姚景晨看了半晌,却是一言不发。
姚景晨也没再开口,片刻,拉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一队人马原路返回。
看着他毫不留恋甚至是之前对她淡漠无视的样子,徐菁不甘心地捏起了拳头,双唇抿得紧紧的。
姚国公府这边也算是宋敏命大,请来的军医正是当年跟着鬼医后头一起救治焦远胜的人,只见他不知拿了一块墨黑色香膏状的东西放在了宋敏的鼻边,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许嬷嬷等人伸长了脖子朝床上看去,待看到一条肥胖而又恶心的黑虫慢悠悠地从宋敏鼻子里爬出来的时候,陡然瞪大了眼睛,吓得两股战战,拼命捂住了嘴才将惊呼声尽数压了回去。
“启禀国公爷,公主身子无碍,只是有些虚弱,尚需配些调理的药休整些时日。”军医拱拳道。
姚行之点头:“有劳先生了!”又吩咐许嬷嬷等人仔细照料,便没再多留,转身将姚景昌等人带去了书房。
彼时,姚景晨刚好回来复命,见他身后空无一人,姚行之禁不住眯了眸子:“人呢?”
姚景昊沉默片刻,还是如实禀道:“儿子将她放走了!”
“逆子!”姚行之随手抄过手边的笔洗就砸了下去。
姚景晨微微侧身避了开来,然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姚景昌也是暗骂这个六弟不懂事,已经在女人身上栽过一次跟头居然又来了第二次,这也幸好这次是父亲发现身边出了叛徒刻意顺走了进出书房的令牌,这才多留了个心眼,将计就计,将一幅以假乱真的布防图放在了书房里,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呢?结果倒好,人居然放虎归山了!
姚景晨也不想多加解释,更不想让家里人误以为他还念念不忘地惦记着霍书瑶。经此一事之后,他算是彻底与过去与霍书瑶告别了,连救命之恩都还给了她的妹妹,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和潘淑仪重新开始了!
“父亲,我便与您一同进宫面见圣上,若是圣上怀疑咱们勾结外敌的话,儿子自会将事情一力承担下来。”姚景晨肃然道。
姚行之冷笑:“你还是留在府里吧!日后把你那双招子放亮一些,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别再一味地怜香惜玉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着一撩袍子起身,带了大、二、三郎一起进宫。
宋衍一听西蜀居然胆大包天派人潜到京城企图偷布防图,顿时就勃然大怒,将龙案拍得啪啪作响:“竖子薛延旭,居然妄图故技重施,看来这么些年在云阳城里的苦头还没吃够。”彼时,宋衍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因为得到了杨缨一时忘形将人放了回去,对于当初力主支持此事的苏玖心里也蒙上了一层不满。
“姚卿,你刚刚说那张布防图是假的?”宋衍沉吟着道,“莫不是你在这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姚行之也不敢托大,赶紧就诚惶诚恐地一一道来——
要说这张布防图的确是花费了些心机,本来就是为了在战场上使计的时候以备不时只需。作假自然也要有点水平,三分真七分假,至于真的那些,符合薛延旭所打听到的有关屯兵地点以及情况,还有粮草的走动,都是他命人刻意放风泄露出去的。
如此一来,薛延旭只怕会对那张图深信不疑,若是他按照那张图行兵布阵,姚行之有把握,绝对会让他元气大伤,再乘胜打击一番,让西蜀二十年之内再无动手能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上,老臣请旨前往天井关!”姚行之跪下道,“西蜀今年旱灾连连,薛延旭过不了多久必会发兵,意在天井关后头水源丰富的千水城。”
宋衍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后头跪在地上的姚景昌和姚景易身上,半晌,摸了摸胡子,别有深意地勾起嘴角,开口道:“朕记得珏儿和你家女儿的亲事也不过就一个月的时间了吧?姚卿还是留在京城吧!女儿成亲,父亲不在,难免引人怀疑,若是叫西蜀那边闻得了风吹草动,岂不平白废了这一步好棋?依着朕看,便让你家大郎和二郎还有武安侯黄崎带着朕的口谕领精兵秘密前往吧!”
姚行之张了张嘴,小语成亲他若缺席固然是一生的遗憾,但他更加挂的是边境安危,皇上这说法倒是也勉强了些。垂首掩下嘴角的一抹苦笑,皇上其实还是忌惮他的,这是打算不再让他领兵,着手削弱他的威信了么?大郎、二郎还年轻,打仗不成问题,但若是像他一样,“姚行之”这三个大字便成为一支军队的灵魂,他们二人显然资历还不够!而黄崎与他年岁相当,也是武将出生,二人虽不至于反目,但那人向来不服他,两人可谓是站在对立面的……
但这个时候,也并非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姚行之拱手接下命令,暗想着回去后还要多多嘱咐两个儿子,莫要年轻气盛。
彼时,回了姚国公府后,姚行之书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天刚亮,姚景昌和姚景易就匆匆收拾包袱离开西上了。
姚景语一如既往地睡到自然醒,妙菱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笑着道:“小姐今儿可是起晚了,天还没亮的时候,二爷特意过来了一趟,不过眼下他和世子已经离府了,听说是南边有了急事。”
妙菱一边说着一边嘀咕:“也不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竟把两位爷全都派了去,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还能不能赶上小姐成亲的日子?”
去了南边?姚景语细思,若是她想得没错的话,应当是往西去了吧?不过知道了徐菁偷走的那张布防图是假的之时,对于这场战役,她倒是放心了不少,只希望大哥和二哥都能平安归来就好了!
静香捧着锦盒走了进来,笑道:“这是二爷留下的,说大约是赶不上小姐的亲事了,这是他私下偷偷给您添妆用的!”
姚景语接过来打开一看,一颗颗翠碧色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东珠,即使是在日光充足的白日里,也掩盖不了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她数了下,整整有二十颗。
妙菱张大了嘴,既羡慕又兴奋:“小姐,二爷对您可真好!”
静香也忍不住惊叹:“这东西可是稀罕物件呢!”以前还在青州城的时候,妙菱的父亲是开钱庄的,难免会接触到一些胡人,她曾有幸在他身边见过这种东西,听说是远隔重洋的另一边坐着船传过来的东西,可不是有银子就能随便买到的!
姚景语也是喜不自胜,从刚刚回来的时候针锋相对到现在化干戈为玉帛,她也忍不住唏嘘,到底是血浓于水,宝贝似地将这一匣子东珠收了起来,一整天身上都洋溢着往外滋滋直冒的喜气。
离着成亲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东华国来了国书,太子李青桌带了使臣亲自前来南越庆贺宋珏的亲事。
现任东华国皇帝乃是宋珏的亲舅舅,自李妍死后,两国关系冷冻如冰十几年都不相往来,如今东华国主动示好,宋衍自然没有不接的理。
因着是宋珏的外家,前去迎接东华使臣的任务按理来说应当是落在他的头上,但宋衍深知他的脾气,不喜奉承于人,为表重视,皇帝干脆派了宋华泽与宋华洛一同前往城门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