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的跳动。他爱她,不想再做她的哥哥,一刻都不想!
姚景昇垂了垂眸子,弯着唇道:“若是真的想一走了之,便离开中原吧!去西域!大漠孤烟直,听说那里风光独好,若非身不由己,我倒是早就想去看看了。”
“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徐玉珩抓住了他的手,眼中期盼殷切。
姚景昇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走到窗前,看着那嫩绿的芭蕉叶上滴答滴答打着的雨水,淡淡的笑容里染上了几分讥诮,一字一句缓缓启唇:“先生,这二十年,你可曾忘记过自己的心上人?没有对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能走也不会走。”
徐玉珩身子微僵,姚景昇会爱上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然而,发现了之后想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端看那些开得正好的兰花,便知他用的心思有多深。
若是姚景语云英未嫁,他可以去和姚行之说,让两个孩子远走他乡,不要再留在京城里,反正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兄妹。可现在……罗敷有夫,为时已晚!
片刻,徐玉珩垂了垂眸,怅惘一叹:“五郎,你和我不一样,她已经嫁了人,深爱自己的丈夫,而且幸福美满。如果雨蝶进宫后也是这样,那我绝不会再对她有半分非分之想!”
姚景昇嘴角的笑容瞬间凝住,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起了拳头。这是第一次,他脸上的平和看起来暗藏着狰狞——
是!他们不一样!
他只是晚了一步错了一步,如果,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她的兄长,如果他也能和宋珏一样,名正言顺地追逐着她,他未必会输!
明明当初从青州城回来后,他想过让姚行之夫妇派人去青州城提亲的。
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怕廖家和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后秦遗臣盯上姚景语,用她来胁迫他。如果早知道宋珏会看上她,当初他回来的时候就该把她从青州城带回来。
是他们先认识的不是么?姚景语夸他学识渊博温文尔雅,她也是对他有好感的。
可现在看着她和宋珏恩爱美满,他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他知道爱一个人便该看着她幸福看着她笑就好,可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他不能和宋珏一样甚至比他做得更好呢?明明,她也会对着他笑,她也不排斥他的不是么?
所以,哪怕是为了她,为了有一个公平的机会,那些本身不愿意做的事本身不想要的责任他都会一一去做尽数去担。他只是想要证明,将来能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对她诉说爱意的那一天,他也能给她幸福!
姚景昇抿了抿唇,双眼微微眯起,最后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他冷声道:“先生,愿你幸福。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之人,不该做的事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徐玉珩心头陡然一跳,目光胶着在眼前这个清瘦颀长的背影上——
他知道,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襁褓中被他护着一路逃命的婴孩了,也不是年幼之际那个乖巧听话的姚五郎了。
“罢了,我不再劝你,也不会和姚家人说你的事情。但是你若一意孤行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后悔!到时候,你们三个人,只怕都会遍体鳞伤。”徐玉珩冷下了脸,沉声道。
姚景昇面上顿了一顿,随即轻笑,似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嘴里呢喃:“我不会让她受伤。”
他伤害谁,也舍不得伤害她。他只是……太想要和她在一起了,哪怕不是像夫妻一样,就只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暖夏初临的某个雨水连绵的深夜,因为思念孩子的姚贤妃病毒入体,缠绵于病榻多日未愈,终是在一场夜风中撒手西去。棺樽在漱宁宫里停了七日,下葬的翌日清晨,一辆灰蓬马车缓缓驶离了京城。
与此同时,姚国公府流裳院里,许嬷嬷疾行而来,冲着靠坐在床上的宋敏道:“启禀公主,刚刚天没亮的时候国公爷的确是亲自送了府里的花伯和一个带着帏帽的女子上了马车,老奴已经吩咐人暗中跟了上去,沿途都留了记号。”
“呵呵,姚行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欺君之罪你也敢犯?”宋敏咬着牙桀桀笑出声来,因为消瘦而显得更高的颧骨上看起来刻薄而又恶毒。
饶是亲近如许嬷嬷,看着她面目狰狞的模样,此时都不由得浑身一颤。
自从上次被徐菁那女人害了之后,公主就瘫在床上了。虽然大夫嘴里各种说辞说是因为体内毒素未清,但她们也不是傻子,这根本就是国公爷为了以绝后患暗中下的狠手。可怜她们公主一世尊贵,如今竟落了个连床都下不了吃喝拉撒全都要别人来伺候的下场!
彼时,宋敏道:“嬷嬷,马上派人去一趟相府,将这个消息告诉苏相爷!”
许嬷嬷大惊,连忙摆手劝阻:“公主,这可千万使不得啊,若是那个女子真的是贤妃娘娘,姚家此番定然逃不过满门被屠之罪,您是姚家妇,少不得要跟着受牵连。”
宋敏双手捏着拳,冷哼一声:“本宫是公主,更何况,就算是同归于尽,本宫也在所不惜!”
上次姚贤妃和皇兄接连来府里之后她就起疑了,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姚行之的一举一动,后来听说贤妃突然病逝,就更是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姚行之千算万算,一定是算不到暗中还有个她吧?
新仇旧恨,她要一次算个清楚!
彼时,苏玖接到宋敏派人送来的消息后,大为意外。
“父亲,端宁公主说的是否是真的?该不会是姚家借着她的手使得调虎离山之计故意迷惑我们吧?”苏光佑似信非信道。
和宋敏一样,他们也不相信贤妃是真的死了。
但他们的目光都在宸王府在宋珏身上。原因无它,姚行之是个愚忠之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像是他的作风,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将他排除了出去。
从当初派人告诉姚贤妃徐玉珩还活在世上的时候开始就是他们给姚家设下的一个陷阱。
因为即便知道徐玉珩的身份,但现在他容颜尽毁,他们手上也没有证据,冒然去皇上面前揭发说姚家私藏前朝逆贼说不定告密不成还会被倒打一耙。
但只要贤妃这里出了纰漏,当年他们二人定亲一事不是秘密,想要查根本就不难,顺藤摸瓜,不用他们说,皇上自然也会怀疑徐玉珩的真正身份连带着在怀疑到姚家身上。
只可惜,那天晚上被他们躲过了一劫。
眼下——
苏玖正了正色,思忖着道:“你去传个信,让信王殿下带人亲自去追捕,咱们这边继续盯着宸王。若是信王能抓了贤妃的现行,姚家便是想狡辩也无从辩起了。”
“父亲英明,那儿子便让人去给信王殿下传信!”苏光佑拱拳,转身离开。
苏玖冷然一笑,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喊住苏光佑:“你亲自去!顺带着提醒一下信王,让他带自己的心腹去,而且不要将事情闹大。”
“父亲,这是为何?”苏光佑面色微顿,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
苏玖抚了抚胡须,冷冷道:“贤妃是皇上的女人,诈死和别的男人私奔一事若是闹了出去,皇上面上无光,定然会连带着迁怒信王。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咱们没必要做。”
顿了下,看着苏光佑,面有迟疑道:“另外,你的那个师父圆音大师到底是从何知道这些隐秘之事的?”
徐玉珩还活着,而且人在姚家待了十几年,这种事连他们都不知道,圆音一个方外和尚又是从哪里知晓的?
“师父乃是得道高僧,这些全都是他算出来的。”苏光佑如实道,见苏玖眉头越州越深,便又问道,“难道父亲是怀疑些什么?”
对于鬼神之说,苏玖不能说不信,但绝不会像宋衍那样奉若神祗,以至于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骗得团团转。
苏玖略一思忖,便摆摆手道:“没有什么,但你不要太过信任于他,以免到时候被人利用了。”
不管圆音是不是真的手眼通天,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苏光佑颔首,随后告辞,但步伐却略为缓慢——
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顺着苏玖刚刚的话想了起来。
师父知道国公府里的事情,知道宋彻手上有一支历代南越帝王才知晓的紫衣卫,也知道宋华沐、凌皇后还活在世上更知道宋华沐人在北元……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他算出来的?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呢?他之所以告诉这些,真的如他所说因为他是他的徒弟所以他才在背后出手相助?
苏光佑抿了抿唇,眸中一丝锐光闪烁,渐渐加快了步伐。
“王爷,出事了!”燕白一阵风似的进了宋珏的书房,“信王殿下追上了徐先生和贤妃娘娘,当时对方人太多,他们为了不被殿下捉到,双双跳到南思崖下去了!”
南思崖在京城三百里之外,崖下便是一条长长的大江,跳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派人去找了吗?”昏黄的灯影下,宋珏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
燕白点头:“已经派人去了,除了咱们,信王殿下的人也在找。”
“宋华泽?”宋珏一字一顿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明明之前在贤妃七日停棺的时候他的人曾暗中排查过,并没有人盯着姚国公府的。
宋珏想了下,起身去了后院。
这件事也瞒不住,他还是先和姚景语说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姚贤妃和徐玉珩是凌晨的时候被宋珏的人找到的,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尸体已经微微发胀。
不能名正言顺地下葬,只能由宋珏派人趁夜在郊外找了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匆匆葬了,墓碑上甚至都没能刻上名字。
彼时,天际边微微现出亮光,姚景语久久伫立在二人的墓碑前,蹙着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珏走过来,抬手抚平她的眉头:“不要难过了。”
姚景语扭头看向他,却是嘴角轻勾,缓缓摇了摇头:“不是难过。我在想,其实姑母和徐先生走之前肯定是很幸福的。他们被找到的时候紧紧抱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甚至隐隐还能看到嘴角带着笑容。分开了这么多年,能和自己最爱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吧?”
宋珏搂着她往回走,不以为意道:“本王不这么想,若是有朝一日本王先走了,肯定不希望你也随着我一起去。”
就像上辈子那样,现在想起来,即便当时那么恨,他也是希望那时候他死后她能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他愿意在奈何桥上等着她,哪怕是千年万年,等她享尽人间寿元再一起投胎。
姚景语却脸色骤变,哼了一声,啐道:“呸呸呸,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有人咒自己死的啊?”
又撇着嘴哼道:“宋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比我先死的话,我绝不会为你守寡的,我会马上就找个人嫁了!然后让你在地下看着,气得再活过来!”
“你敢!”宋珏顿住脚步,将她扳了过来面对自己,双手用力掐着她的腰,横眉怒目,眸光欲裂。
姚景语冲他抬了抬下巴,那挑衅的目光分明是在说“你看我敢不敢”。
宋珏看着她,瞳孔越发紧缩,恨不能就地将这小东西解决了。然盯着她那双清澈的水眸,最后却是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一下——
真是讨人喜欢啊!惹他生气他也喜欢!
明明知道她只是在说笑,可他还是当真了。他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让任何其他的男人有机会见识到她的美好。为了能相守一辈子,接下来的路,他一定会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国公爷,王爷说了,昨日您送贤妃娘娘和徐先生离开后不久,曾有人在苏家门前见过这个老刁奴!”燕白提着许嬷嬷的后衣领,一把将她甩在了姚行之面前。
彼时,许嬷嬷发鬓散乱,看起来与疯婆子无异,燕白一放手,她就连滚带爬地到了姚行之跟前死死抱着他的双腿嚎啕大哭:“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姚行之一脚将她踢开,因为伤心过度,双眼到现在还泛着通红。许嬷嬷乍一抬头看见他那腥红的眸子,忍不住浑身一抖,一股难闻的尿骚味迅速漫了开来。
姚行之也不用多问,直接就抬脚去了流裳院。
“你来了?”宋敏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一样,一早便吩咐人将她抬到了妆奁前,命人仔细将她打扮了一番。
就算是要见仇人,也要光鲜亮丽地去见!
“为什么要这么做?雨蝶从来就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姚行之怒声质问,尽量让自己维持着一分理智。
“为什么?”宋敏弯了弯唇,眸子一眯,音色骤狠,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她是姚家人,自始至终,我想要的都是你的性命!当年要不是你为了一己之私,在宫宴上设计了我,我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姚雨蝶进了宫之后,皇兄才知道她并不是姚行之的亲妹妹,而姚行之为了让皇兄放心,明明不爱她,却谋了她的清白,生生拆散了她和苏郎。
“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嫁给苏郎了,又岂会落到今天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宋敏有些激动地拍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