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陆返知安排在陆卿婚房周围的保镖打来的。陆返知其实一直没有放松对陆卿的保护,甚至在她新婚夜都安排了许多的守卫,确保流通的空气都能受到查探。
“家主。”保镖的声音有些沉重,“凶手抓到了,但是他起码在大小姐婚房里潜伏了半个月。”
因为婚房是新房,陆卿之前并不住那里,所以房子空着的时候是没有护卫的。
谁也不会想到,这次的对手竟然这么有决心。
陆返知说:“不怪你们。”
作为家主来说,陆返知此时的表现很合格,但是作为陆卿的弟弟,他就太冷酷了。他连手都没有抖一下,凭谁也会觉得他心头平静,“姑爷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把我们赶出来了,似乎不太好。”何止不太好,应该说再也没有半点好。这些保镖都是陆家的杀手,手里不知沾过几多血,眼睛也不知看过多少别离,偏能被曲殷触动。可想而知。
顾倾岚说:“他想自杀,需要我先去阻止他吗?”
陆返知面色沉静,“带上我。”
顾倾岚的空间里没有氧气,所以不能携带活物。而异形是可以适应任何大气环境的,高几倍的压强也没有影响,自然就没什么阻碍了。然而陆返知没想到,他会在空间里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或者说丧尸。严安城。
只是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解惑释疑。
陆返知只觉得不过几秒钟,自己就出现在了陆卿喜庆的婚房里。他瞬间就适应了新环境,并且掷出自己的匕首打掉了曲殷对准了头部的枪。曲殷抬起头,眼里一片死灰,连诧异都没有。
“啊,是你们。”他说,“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陆返知上前,唤他:“曲哥。”
曲殷并不回应。
陆返知便移了视线去看那床大红色的婚被。被窝拱起了一个人形,那里头就是陆卿了。陆返知冷静地掀开被子,他看见陆卿安详带着笑意的脸,和绕颈一圈的细微痕迹。
血从她的颈上溢出来,红撞上红,便发了黑。
就像是一场早已知情节的戏,终于演到了头。
陆返知扯扯嘴角,竟然笑了。
曲殷忽然回神,说:“你笑什么呢,我才该笑,但不知为何笑不出来。”这会儿尚未天亮,曲殷的新婚夜还没到尽头呢,他是该笑的。洞房花烛夜,为什么不笑呢。
曲殷的眼开始发亮,那是水折射出来的光。
事实上,当一个男人大到一定年纪,是很难哭的。因为泪腺多年不用,得了退化。
曲殷仰着头,不让泪滚下来,手却摸索着又要去找枪。
顾倾岚卷起一道风,将它扫到了床底下。
顾倾岚其实并没有什么大感觉。他在末世生存了百年,每天都能看到活人死去,每天都能看到情人翻脸,心里头能有多少信任和慈悲呢。但是他看着陆返知,觉得无法理解。
死去的是陆返知姐姐,亲的。
但陆返知丝毫不感伤、难受,以及苦痛。
甚至在陆弘和陆荼蘼痛骂曲殷的时候,他还冷静地制止说:“该有这么一下,别怪曲哥——事实上他一个医生,又能做什么呢。”陆家诸位守卫都没能发现古怪,实在怪不得曲殷。
陆荼蘼红着眼说:“连枕边人被杀了都不知道,他活着有什么用!”
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活着有什么用!
连一丝半点的好都留不住,为什么不去死!
曲殷忽然就耳聪目明,能听见陆家人痛骂,能看到陆家人悲怆。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说:“是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卿卿。”
曲殷这副模样,其实就是一心求死了。
陆弘揩揩眼角,递枪给曲殷,说:“来,对准你的头。”曲殷伸手接过。
陆返知见这情形,说:“你省省吧,曲哥。万一你现在只是一时冲动,直到死后才发觉自己其实不想殉情,然后才去怨怪陆卿,那不是阻碍了她轮回的路吗。要不这样,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冷静,假如一个月后,你仍旧愿意追随她而去,我就成全并且让你和陆卿共墓穴,怎样?”
曲殷仿佛得了恩惠,放下枪,说:“好。”
生同衾,死同穴,这真是天大的恩惠了。总算不辜负他的苦心,不枉费他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