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望左右为难,对着魏忠贤摊着手耸耸肩,魏忠贤呵呵笑着对汤若望说:“汤先生,您接着讲课吧,老奴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汤若望又看了看天启帝。
天启帝伸着手止住汤若望说:“汤先生,你稍等一下!”
天启看了看恭恭敬敬侍立在旁边的王之正,对他招招手,王之正赶紧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躬身拜道:“关于崔应元案,臣尊听皇上训悔。”
天启帝看看魏忠贤,又看看王之正,不耐烦的说:“你们二人真是坏朕的兴致!一个提崔应元一个又要听朕训悔!”
天启帝之所以不让魏忠贤说话,却先让王之正说话,目的是看看王之正对于崔应元案的态度。毕竟王之正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天启帝看了看王之正,用手把玩着毛笔随口问道:“王爱卿,判决意见出来了吗?崔应元招供了吗?”
王之正点点头:“是,崔应元招供了,大理寺卿陈扬美的判决意见是凌迟,兵部尚书崔呈秀的意见是枭首。”
魏忠贤翻着眼睛看天启帝的反应。
天启懒懒的点点头:“你是主审,朕要听听你的意见。”
王之正定定神,他知道,天启帝是在等自己开口,看自己的态度,好做决断。
于是王之正低着头沉着的说道:“回万岁,臣以为,擅自抓杀百姓充罪,其罪在军中当然应该凌迟,陈扬美按照军中量刑,未免过重,崔应元判他斩首,更合乎情理。但是,崔应元审理杨涟、左光斗等几场逆案都有大功,而且平时没有什么大的过失,所以微臣想为崔应元求一个恩赦。”
天启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悠闲地晃着腿,看着王之正:“唔?你是这么看的?”,又看了看魏忠贤:“魏公公,崔应元是你的人,你看着应该作何处置?”。
魏忠贤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他一躬身陪笑道:“皇上,老奴管教无方,使得手下人胡作非为。按照老奴的看法,应该处死崔应元。但是,老奴觉得王大人说得有道理,毕竟崔应元功在社稷,老奴也希望皇上能够给个恩赦,老奴的意思,给他降职处分吧!”
天启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崔应元说该杀,陈扬美说该剐,王之正说该赦,魏公公说该贬。嗯,有意思,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但是各人得看法似乎还都很有道理。”
魏忠贤小心翼翼跪了下来:“皇上,恩赦肯定不行,恩赦的话,毕竟国有国法,但是……死罪当然未免也有些……有些重了,老奴的意思是,贬为普通锦衣卫,让其戴罪立功,您看如何?不过,一切还是听皇上您的圣裁。”
王之正心想:天启皇帝虽然看起来昏庸,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仿佛非要把魏忠贤折磨够了再放手。
天启帝眯着眼睛想了想,颇为腹黑的笑了笑对魏忠贤说:“要不杀了吧?反正一个屈屈镇抚司指挥,三品大的官,一抓一大把,杀了再提拔一个就是了!”
魏忠贤心里犹如冰火两重天,七上八下,听到天启帝这么说,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幽幽长叹一声说:“皇上,杀了他确实不值得皇上心疼,可是老奴觉得培养一个人才也是难得……”
天启帝哈哈大笑,站起来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魏公公,你起来吧,既然你这么心疼他,那就留他一条命吧,贬官,似乎有些轻了,就贬谪为庶民吧,许其容留京师,在你府上当杂役吧。”
魏忠贤突然看到崔应元有生机,长长舒了一口气,苍老、紧张的面容有了点缓和:“老奴替崔应元谢皇上开恩。”
王之正早就料到,天启帝肯定不会执意杀崔应元,但是场面还要装装,他跪下来高声说:“吾皇慈悲、英明。”
天启帝点点头,挥挥手:“王爱卿,你跪安吧。我跟魏公公一起听听汤先生讲课。”
王之正知趣得跪下来叩了首,然后规规矩矩跪安退出。
魏忠贤解了一桩心结,顿时轻松不少,他陪着天启皇帝听汤若望讲课,心中暗暗说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一言不合就杀,主意一变就赦。
天启帝微笑着对魏忠贤说:“魏公公,刚才有外人在,真不方便多说。你也不要埋怨朕,朕如果轻赦了崔应元,崔呈秀那里不好交代啊!毕竟他是首告,况且被冤死得贾三是他的家臣,他也是受害者啊,还有陈扬美,战功赫赫,又是大理寺卿,德高望重,国之稽彦,真不能不给他面子,朕是皇上,要平衡,要朝局稳定,你明白朕得苦心吗?”
魏忠贤赶紧躬身说:“老奴岂敢心存埋怨啊!皇上仁慈,能恩赦他崔应元不死,已经是最大的皇恩了,老奴怎会不明白皇上得苦心呢!”
天启帝点点头,坏坏的笑了笑,拍了拍魏忠贤肩膀:“行,魏公公,能明白就好!来来来,汤先生,接着讲接着讲,让一个狗屁混蛋崔应元给浪费半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