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
这时重萱却笑了,“姐姐,姐姐误会我了,这一巴掌是打醒姐姐的。死人固然可怜,但活着的人还有更可怜的呢。姐姐与其为个死人撑腰,倒不如顾一顾你自己罢。哦,姐姐关在祠堂几日,恐怕还不知道,邵家已经退婚了吧?你听好,斯云表哥他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你说……什么?”重锦怔道。
这时,老太太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她正朝她们走过来,秋思跟在她的身后。
重萱瞥了重锦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又转向老太太,道了一声:“祖母好。”
“方才我远远地就瞧见,你们二人可起了争执了?”老太太看着两人发红的脸颊,又道,“你们是同一房的亲姊妹,都已是到了嫁人的岁数了,何以还这般不知轻重,在这大门口就打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母,方才我与锦姐姐不过是玩闹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事。”
重锦略微回过神来,刺耳的“退婚”二字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心中的哀伤就要满溢了,声音低得仿若呢喃,“祖母,林姨娘的墓地在何处,我要去送她最后一程。”
老太太向门外望了一眼,道:“不许去。那地方偏僻,天色也快暗下来了,你一个姑娘入了夜还在外头,叫旁人如何看你!你心里有她,她在下面也会知道的。”
“祖母,我要去见她……”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老太太不是不明白重锦对林姨娘的感情,只是对重锦来说,还有更大的难关摆在她面前。她是个姑娘,偏偏因私会而有损清白,她喜欢邵斯云,偏偏又被对方退了婚。这对一个姑娘来说,是太残酷的一件事。
这一件事,必须由疼爱她的祖母来告诉她,安慰她。
重锦心里已经清楚,老太太要跟她说的是什么。
刚才重萱的“退婚”两个字,早已经化作了一柄利刃,猝不及防地戳入了她的心,□□的一瞬,连带着淋漓的血和肉。哀伤与绝望,仿佛是暗涌中迅速上涨的河流,很快化作席卷一切的洪水,霎那间将人彻底吞噬。
她变得有些迟钝和麻木,一颗心不知如何掰作两半,去为天人永隔与无缘相守而流血。
扶着重府的朱漆大门,怔怔地望着门外绵延的街道,林姨娘的笑貌音容又涌进她的脑海,一会后,又变成了邵斯云的。他们一会哭,一会笑,时而独据她的脑海,时而两张面容又交叠在一起,她一会听见自己喊林姨娘,一会又听见自己叫云哥哥,一会能听见他们对自己的呼应,一会又仿佛看见他们沉默的样子,一会林姨娘病去了,一会邵斯云与别人拜堂成了亲,他们各自奔忙,各自忧喜,各自归去……
他们在她的世界里繁花似锦地出现,他们又在她的世界里地步履匆匆地离开。
“把四姑娘带到拂夕堂。”
*
与此同时,送葬的队伍已经来到了墓地。
棺木很快入了土。待坟头耸起,墓碑已立,送葬的人又各自散去。
姜氏不许重敏送葬,她却偷偷地跟了来。
等人都走了,她才现身墓前,放下才采的一捧雏菊,抱着石碑痛哭不止。
“娘……你为何就这样走了,女儿身在这无情的府邸里,无人可依,无人可靠,无人爱我,无人怜我,女儿今后该怎么办……”
北风无情,吹动草木,带来沙尘几幕。
天空尽头,残阳如血。
苍鹰在头顶不停地盘旋。
重敏的哭诉声断断续续,抽噎不止,在这新立的坟头,听起来煞是悲恸凄凉。
“为什么,娘如此疼爱锦姐姐,她为什么要毒害你,为什么要将女儿唯一的依靠就此夺去。她是嫡女,她什么都有,为何还不放过一无所有的我们……明明是亲人,为何就如此冷漠自私……娘,娘你说句话,娘你教教女儿该怎么办,教教女儿,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重敏的心里,哀伤无限,恨意翻滚,一双眼哭得血红,唇色如纸。
四野茫茫,天色将晚。
孤坟的后头有一片枫林,枫叶已黄。
打枫林中,走出三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均是一脸奸相。他们朝她走了过去。
很快,重敏的眼前便黑了。
惨不忍睹的一幕开始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