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棋盘之上,已剩寥寥几子,两人的面前,堆放着对方的棋子。这一局,和棋,历经了两个时辰。
“不错,灼华竟能够与本宫战成和局,可见棋艺长进不少。”墨川收了棋子入盒,一面面色淡漠地说道:“本宫也听说了,拓跋焘预备迎娶夏国三位公主。灼华,你听到这个消息,你恨不恨他?”
“恨?”绮云心茫然无所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想利用你,便对你多加眷顾。如今他大功已成,便把你撇在一边,另纳嫔妃,听说这三位夏国公主美艳无比。不如……”墨川从囊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此番你和安颉、尉眷一同俘虏赫连昌,把他献给拓跋焘,他和诸将都会对你信任有加。你在他身边,不动声色,在他的饮食中加入药散。这种药散无色无味,份量一点点增加,不会被察觉的。”
“宫主,你想要佛狸的命?”绮云闻言,大惊失色。
墨川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些药粉不会要他的命,只是使他常常陷入昏睡之中,其症状与琅花之毒相似。他操劳许久,日理万机,该让他歇一歇。而且,如此一来,夏国赫连氏难逃罪责。只有赫连氏覆灭,才可报你我的杀母之仇。”
“宫主倒是好心,”绮云玩味地瞅着他手中的药瓶,微笑道,“只是,宫主的谋划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图谋已久吧?宫主欲复兴燕国,我感佩宫主及燕国旧部的忠诚。只是天下初定,统一局势初露,宫主便忙着复国,只怕天下百姓重陷入战火之中,还望宫主三思。”
墨川神色微变,眼中划过一丝冷厉,转瞬即逝,恢复一贯的邪魅深沉,“天下的事,郡主操心太过。你只说那拓跋焘可恨,还是不恨?”
“作为与我定誓之人,背弃了我,着实可恨。但他身为一国之君,身不由己,必定有他说不出的苦衷。”
“笑话,为了天下,就可以背弃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人,可见并不是守诺之人。如果,我墨川复兴燕国,我立你为后,后宫不复立妃。灼华,你以为如何?”墨川邪妄的凤眸紧紧盯着她。
闻言,绮云心中震惊,但面容沉静淡定地说道:“宫主,你虽对我有恩。授业于我,还多次救我性命。但帮助你复兴燕国,暗害魏主,灼华恕难从命。”
墨川愣了一瞬,冷冷道:“灼华,他已经弃你不顾,你却还是惦着他。之前,他为什么将你调离统万?他和部将的那些怀疑你的这些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好让你心甘情愿离开统万,方便他纳夏国公主为妃。”
他的话深深刺痛了绮云的心,她的手掌握紧,指甲陷入了肉里,脸上依然平静如常,镇定地道:“那又如何?失去了他,我还有自己。宫主,不是吗?”
说着,对他郑重地施了一礼,“谢谢宫主几年来对灼华的照拂。这个药散,我实在无能为力。统万既被攻克,夏王赫连昌已经被俘,就算赫连定逃脱,也成不了大事。我与宫主当年的盟约已经解除。魏国统治清明,拓跋焘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我的心愿已了,灼华别无他求。”
墨川看出她眼中的灰心失意,问道:“你真的离开拓跋焘?不去争取一番?”
绮云无声地点点头。墨川沉吟道:“这样也好,我慕容氏复兴燕国,与拓跋焘免不了将有一番争夺。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避开也稳妥些。等大事已定,我再去找你。灼华,你等我。”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幽幽说道:“请宫主转告皇上,云清不负重托,上赖天恩,与监军御史、平北将军一同俘虏夏王赫连昌。夏国从此衰微,再也不可称雄。此等功劳可以洗去云清身上的嫌疑,功过相抵。请宫主向他转达,我就……不和他当面辞行了。”说罢,她走出帐外,迎向夕阳,远处金黄的落日一点一点西坠,她的身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