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才又问,“……你喜欢雏菊花?”
寂白点头,没有遮掩,“家母一直喜欢,我这是采给她。”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心砰砰跳着,目光上上下下扫视寂白的脸,寂白与其他寂氏弟子一样,生的眉目端正清秀。
她企图能看出什么来。
“你娘亲……”
“家母葬于后山,我正要去那里,正巧有一条通往山下的路,看守不甚严密,”寂白笑了笑,百里汐这是第一次看他好好地笑,他说,“苏前辈从那里离开罢。”
后山的路窄窄,路边有不少仙草仙木,春日高山寒意料峭,绿荫隐于云雾间。
寂白母亲的墓在一株巨大的灵木下,枝桠丰盛,山风嚯嚯,寂白将雏菊放在墓碑前,又跪着说了一会儿话。
百里汐站得很远很远,她望着寂白瘦削的身影,风吹动她乌黑的长发,好似它从未白华。
“这里只生灵木,雏菊花长不起来的,所以我每每采一些回来。”寂白走回来时说,“苏前辈不必离这么远,家母是个温柔的人,不会介意别人来看她。”
“不必,”百里汐道,她再大的脸面,也不敢去见记忆里那个淡淡微笑的女人,“麻烦你带路了。”
下山的路虽然崎岖,但一路无人把手。
寂白扫完墓后百里汐就没有再说话,寂白心觉奇怪,毕竟苏前辈的性子当真……鲜明非常,绝不是这般能闷着闭嘴的人。
到山脚下寂白道:“南行走一个时辰就能见白石村,苏前辈要小心些。”
如果寂淑仪还在——
如果寂淑仪还在。
“谢谢你。”
百里汐沉默了一下,又说了一次,“谢谢你。”
寂白怔了怔,“苏前辈太客气,是我多谢苏前辈在五毒门救了我和师弟。下回别被师叔抓到了,没人敢像苏前辈这么跟师叔说话的。”
百里汐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说:“寂白,你可有小名?”
她深吸一口气,“你小名是不是……”
“小石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此声含笑,百里汐转头,正见青袍男人左手拄着乌木拐杖,右手提一篮翠绿欲滴的笋子,笑眯眯瞧着他俩。
“师父。”寂白脸色微变,赶紧请安。
“师弟的客人,这时便走了?为何不走堂堂大门走这条小道?”寂明曦慢慢上前,“小石头你肯把这条路告诉她呀。”
他将篮子递给寂白,“为师腿脚不好,你先送上去。”
寂白不敢再说一句,悄悄看百里汐一眼,接过篮子折返上山。
等少年洁白的身影消失在山路拐角远处,寂明曦这才迈出脚步,“上山罢——”
下句隔了一阵山涧的风,“百里姑娘。”
寂明曦走得慢,百里汐走的更慢。
毕竟是寂明曦,她懒得多做回旋,张了张嘴,心中千万,最后唇中只说出一句,“寂流辉他知道吗?”
“这你得问他。”
“我不知道寂白是寂淑仪的儿子,我以为——”
“你以为小石头身阶会更高,更受吾等偏爱?”
以寂氏教条,即便寂淑仪是暮云真人的女儿,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百里汐无话可答,走了一阵才低声说:“小石头现在是个好孩子,谢谢你。”
寂明曦停下来,侧首看她,七年过去,他的容貌并非有多少改变,声音依旧温和:“寂家子弟教导如何,还不由得百里姑娘指责臧否。小石头这个名字,百里姑娘来叫似乎不大妥当。”
这是她第二次看寂明曦生气,她知道这就是寂明曦的生气,她曾经以为寂月宗脾气最好的寂明曦永远不会生气。寂明曦教养了得,所有人都叫她白发女魔头的时候,他还在唤她百里姑娘。
百里汐想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是她的,她死了七年,换了容颜和身体。
“正邪势不两立,日后也请百里姑娘把握分寸,与小石头莫太过亲近。”
她不走了,夕阳西下,身旁灵木浓郁的枝叶泛出点点金光,“寂明曦,你不杀了我吗?”
寂明曦兀自上路,他拄着拐杖,却身姿稳稳,如飘一般,大家之风,毫无破绽。
“你莫忘了对他母亲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