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小跑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兰旺,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自己在这儿想啥呢?快回去吃饭吧。”
“我不饿,你吃了吗?”牛兰旺说。
“和你一样,我也不饿。”牛兰喜眯着眼,笑着说。
“叫我闹得吧?”牛兰旺关心地说。
“也算是吧,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你知道你又一次离开这个场合,你娘心里会多么别扭啊。”牛兰喜开诚布公的说。
“我就不明白了,我娘想一出就是一出,怎么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搞什么庆贺,丁点的事,叫他这么一搞,你知道我多么没面子呀。你听听人家支书怎么说的。还叫这个讲话那个讲话的,整的好像开政治局会议。牛兰旺越说越激动,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哽咽起来,说:“哎,娘啊,你叫俺省点心吧。”牛兰喜一把把他拉起来,说:
“这事做的好与不好,那是老人们的事,你别老是抱怨他们,他们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知足吧,兰旺,你知道我多么羡慕你,有爹,有娘。”牛兰喜的眼睛已经红红的,说:“我爹死的那年,我才五岁。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死,一些人抬着我爹走出村子的时候,我还蹦着跳着好奇地问,你们要把我爹抬到哪儿去,可那几个人什么都不说,抬着我爹一直往前走。等走到村北那片草洼里,把我爹推进一个已经挖好的土坑,往坑里扔土的时候,我急了,扑过去说:把我爹放在这里干嘛呢?有个人说:他死了。我狠劲儿抱住他的裤腿,哭着说:他没死,他正睡觉呢,不能埋,你们不能埋我爹呀。旁边有个人怒怒地说:把这个地主羔子,整一边去!”牛兰喜擦去眼泪,接着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爷爷是地主,从此我就成了地主的后代。我爹死后,我娘就得了忧郁症,直到现在。你多么好,有这么好的娘,有这么好的爹,有这么好的一个家支持你,还有你的舅舅帮助你。多叫我羡慕。”
牛兰旺紧紧握住牛兰喜的手,说:“好啦,再不说那些伤心事了。你和爱莉学习成绩都很好,就努力往前奔吧,别向我学习,千万别放弃。国家不会埋没人才的,你大有希望。”
他们面对面站着,又走向前来,各自伸出一个手掌,笑着,重重的击了一掌。
树梢和闷热的空气一动不动,唯有树丫上的麻雀跳着,叫着,打闹着。它们们总是结伴而来,又唧唧喳喳叫着振翅远飞。此时的牛兰旺正惦记着他娘,他告辞了牛兰旺,根本听不进牛兰旺叫他回家吃饭的意愿,他一只手摇着上衣,往家奔去。看着他的背影,牛兰旺对这个同龄的小伙子又一次增加了由衷的敬意。是啊,和他的状况相比,自己有个父母双全的温暖的家,有个在牛家庄理直气壮地贫农出身。这确实是一种幸福。
回家的路上,只剩下牛兰旺自己了。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每个人,当他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的时候脑子里或许都有短暂的挣扎。就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斜插进裤袋里的右手,突然触到一样东西,软软绵绵的,他索性掏了出来,原来是一块洁白的手帕,手帕的中央还绣了一对鸳鸯,鸳鸯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紧紧跟随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牛兰旺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而他的心里却涌动着阵阵暖意,顿时又凝聚起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